方舟 发表于 2015-7-5 14:24:45

我家老来祖的传说


“老来祖”这个说法虽然通俗,但不够普遍。它是指一个家族最先来某地创业立家并繁衍生息的第一人。中华民族是一个根性很强的民族,讲究“参天之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在小时候,我经常见到村西贾鲁河岸的斜坡上有一座坟茔,又高又大。听村里的老年人说,这座坟是全村的老祖宗的,当时都叫做“老来祖”。关于本村的老来祖有很多传说,因为只是历代口头相传而没有实实在在的文字记录,这听来的故事也就一直停留于传说的状态。

我们的村庄名叫“老祁堂”,所谓“老”是相对于不同时期分出的新二村和新三村来说的。新二村在我老家的东面,临着乡村公路,与老村隔着一个名叫“贾楼”的大村庄,它是建国后五十年代第一批从老村分离出去的。新三村在我老家所在乡镇西南一公里处,与老家呈东南西北走向,相聚大约三公里;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才分出去的,和我年龄差不不多的人我大都还认识。老村和三村都是姓徐的一窝,没有杂姓。只有二村有几家外姓,分别是姓田的和姓毕的。可这姓田的和姓毕的,据上辈人说,最初都是老徐家的上门女婿,后来定居发展,才有了今天的这么几家。按照这种逻辑,时间一长,再过上个一二十代,这最初“嫁”上门来的女婿,也将成为他们家族各自的“老来祖”了。

就我们徐家的老来祖而言,从定居中原到今天大约已有近七百年的历史了。说来话长,那时还是大明朝朱洪武的时代。天下虽然已经平定,但连年战乱,加之旱灾不断,江南一带,赤地千里,哀鸿遍野。一对母子,逃荒要饭,相依为命,漂流辗转,那天来到万花集边一个叫做“刘营”的寨子。时过正午,阳光高照,小孩子又渴又饿,连句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侧身便斜卧在了刘老员外家门前的下马石上。他的母亲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衣衫褴褛,身体瘦弱,面容憔悴。她看儿子可怜地倒在了下马石上,也无可奈何,便少气无力地坐了下来。

刘老员外家有田地二百余亩,房产几十间,还另有几间作坊,在当时属于殷实人家。不过,这一切都是刘老员外从上辈那里继承而来的。单说这刘老员外也是一个好积德行善之人。这天,老员外无事在家正睡午觉,忽然梦得自家大门外的下马石上卧着一只白虎。老员外初以为是梦,不甚在意,翻翻身又睡了。可他刚合上眼,旧梦重来,只见那只白虎病怏怏的也好像在打盹。老员外坐起身来,打发家人到门外一看。家人很快回来说:“不见白虎,只见下马石上躺着一个小孩,旁边还坐着一位衣衫不整的老妇人。”老员外甚感疑惑,不再上床睡了,便坐在罗圈椅上闭目养神。可刚一闭上眼睛,他似乎又看到了下马石上的那只白虎,而且两眼潮湿,好像泪汪汪的。

刘老员外无心再睡,心想那个小孩莫非就是一只白虎,难道是贵人到了门前,我还有眼不识泰山?于是他决定亲自到门外一看。老员外走出自家院门,抬头一瞅,只见阳光下下马石上猛地一闪,显现出一只白虎的轮廓,那白虎和自己梦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他很快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下马石上躺着的原来是一个要饭的孩子,旁边坐着的应该是孩子的母亲,与家人的说法完全相同。老员外赶忙吩咐众人把这一老一少“请”到了家里,安排好饭好菜伺候。

小孩本来就没有什么病,只是饿极了,阳光一晒头晕,母亲也只是可怜孩子,加之又饥又累,才精神恍惚。吃过饭,两人的神色和状态都有了明显地好转。老员外先叫人找两件合适的衣服给她们换上,然后问过情况,得知老妇人姓张,她丈夫死得早,这小孩姓徐单名叫作“温”,也就是“温暖”的温,便对老妇人说:“我这里不愁吃穿,看你们母子四处讨饭也不容易,倒不如留下来,你看如何?”等老员外话说完,老妇人接着说:“承蒙大人施救,感激不尽!我能缝补做饭、舂米打柴,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您多吩咐!”

这刘老员外家,要说人手并不缺。可刘老员外见老妇人这么说,觉得也很有道理,就让它照看照料磨坊。从此,老妇人母子俩便在刘营刘老员外家住下了。老妇人每天扫扫磨坊、清理清理杂物也累不着;小孩子拾点柴火、常常来磨坊帮帮母亲,倒也快活。单说这刘老员外,他有个男孩叫“刘山”,属于老年得子,宠爱有加。这刘山和南方来讨饭的孩子年龄差不多,很快到了该读书的时候。老员外一门心思都在刘山身上,他为刘山请了一个先生,就把磨坊东面的两间储放杂物的房子收拾收拾做了私塾,专门教刘山功课。

私塾门前是一片不大的竹林,但葱葱郁郁,十分苍翠,时常有小鸟鸣叫。先生教刘山《诗经·关雎》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山平时娇宠惯了,读书说话很不上心,先生叫他读,他却对先生说:“门外只有鸟,哪有河呀,更不见洲;面对面只有先生你和我,咱俩谁是淑女谁是君子呀?”一句话把先生问得哑口无言。先生拿它一时还真没办法。有一次,徐温拾柴回来,路过私塾,正好听到先生让刘山温习《论语》中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的内容,他感到很好奇,便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站在竹林边听先生讲。

先生从头至尾讲了好几遍,刘山还是不懂,只听刘山高声说:“咋那么多”乎“呀,是忽悠人的吧?不糊涂也让人”乎“胡涂了?”先生看很难教会刘山,便让刘山自己去背,他一个人在屋里前后踱来踱去。先生正寻思如何教下去,猛抬头他忽然发现了竹林边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的徐温。先生走出私塾,迈步走向了徐温。直到先生来到近前,徐温才从思索着反过神来,恭恭敬敬地面对着先生。先生问明情况后说:“你想上学吗?”徐问答:“没有办法。”先生又问:“如果我让你上呢?”徐问答:“感激不尽。”于是先生找到刘老员外说:“你家拾柴火的那个小孩很聪明,我愿意不收他的学费,能让他读书吗?”老员外一听,又想起了先前那个关于白虎的梦,看来这孩子有出息,不能耽误他,随即就答应了先生的请求,而且还安排家人不要再让小孩再拾柴火了,每月又多给母子俩提供了一些吃穿费用。

日月如梭,光阴时间。徐温和刘山都很快长大了。刘山有父亲的家业顶着,学不成也没太大问题,将来还是刘员外。而徐温则不然,他虽然成绩优秀,可因为没有三代家谱而无法参考,内心十分苦恼。先生看出了原委,找到刘老员外和张老夫人给他们商量,为了孩子的前途,先生奉劝两位老人将徐温认给老员外,改姓刘,名字由“徐温”变成“刘思温”,意思是永远要想着刘家所给的“温暖”。这样借老刘家的“三代家世”参加大考。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先生的辛勤培育、刘老员外的大力支持和老来祖自己的艰苦努力,大明皇上亲自开科选那年,刘思温以进士第七被选中。

放榜的时候,同年们都兴高采烈、相互祝贺,唯独徐温闷闷不乐。大家一同围在徐温的身边问其原因,徐温只是叹息而不言语。最后把大家都逼急了,人人都向徐温保证,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一同担着。这时徐温才把借“三代”一事的前因后果向所有同年说了一遍。这些考中的进士们,按照当时的规定,都属于皇帝的学生,他们联名向老师——也就是皇上替徐温请罪。皇帝看了大家的奏折,也深受感动,认为此事情有可原,但榜文一放,名字无以更改。皇帝灵机一动,朱笔御批为“徐进士刘思温”。“徐进士”皇帝亲批,老来祖刘思温就算又认祖归宗了。

老来祖放任后,第一任便坐了山西正阳县。虽然官不大,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他为官清正廉明,办事讲究国法与天地良心,处处为国家分忧,为黎民着想。在位不长,便因母亲去世归家守孝。徐老夫人一生受尽苦寒,但从不喊冤叫屈,而是逆来顺受、任劳任怨。临死要求儿子丧事一切从简。据说老来祖只身回到故里,未带官家分毫,刘员外的资助也因徐老夫人有命在先,未能受理。埋葬徐老夫人的时候,只用席子一裹,外面加了一领秫秸箔材就完事了。一个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做了县太爷的母亲就这样埋掉了。记得我们当时听说的时候都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老来祖知道母亲一生不易,所以从小到大他都非常孝顺。母亲去世后,老来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作为儿子他在母亲的坟前结庐,一住就是三年,靠挖野菜、煮野菜、吃野菜度日。每天除了祭拜外,还孜孜不倦地读书学习。守孝结束后,由于他在山西正阳治理有功,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又接任了山西正阳的大堂。除了先生去世他无法回来派专人祭奠外,他一心为公、清廉为民,直到最后死在了官任上,埋在了老家贾鲁河畔。曲曲折折的贾鲁河抱村绕过,一往无前。老来祖魂归故里,以他的智慧明达、忠诚智孝始终启迪着徐家后人。

如今,在我的老家豫东南一代,还流传着“徐刘一家”的说法。小时候,听我爷爷讲,在他小的时候贾鲁河是从老家村东头流过的,村西是一个大柏树园。柏树总有几十颗,每棵都有合抱那么粗,蓊蓊郁郁的大柏树遮天盖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些打柏树都被一次性地出掉了,而且刘营的爷们也都分得了相应的钱款。即便是现在的刘营村和祁堂村虽然姓氏不同,但辈分却是一致的。尽管两村民间的红白喜事平时没有来往,但两村不论是谁如果在它村有什么事,只要一提自己的村名,就万事大吉,事后还会请到家里喝两盅。

历史是一本大书,我们很难读透它,但从我家老来祖的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到人心向善。我们从历史中走来,我们要知道自己是谁。老来祖老一代,他们经历了我们难以想像的苦痛,但他们都坚强地走过去了。我们赶上了历史上最好的时代,这是一种机遇,也是极大地庆幸,立志复兴,构建和谐,用我们的聪明和才智创造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先人、无愧于自己的业绩来。关于老来祖的传说,还是让它继续传下去吧!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我家老来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