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万寿宫”主题有奖征文大赛落下帷幕
本报讯(记者徐蕾)“天下万寿宫”主题有奖征文大赛昨日落下帷幕,经过初评和终评,各大奖项花落有家。本次活动由南昌市文广新旅局、市文联、南昌日报社和市政公用集团主办,市作协和南昌万寿宫文化街区运营管理有限公司承办。征文活动自2020年11月发起,历时近2个月,得到全国众多作家和文学爱好者的积极响应,收到征文稿件204篇、特邀作者稿件4篇,征文来源地覆盖全国26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其中,山东、河南、四川、广东、安徽占外省稿件数量前五位。
经过初评、终评,最后评选出一等奖作品1篇、二等奖作品2篇、三等奖作品3篇、优秀奖作品5篇。其中,凌翼的《万寿宫与江右商帮》获得一等奖;廖元新的《万寿宫与他、与它、与“我”》和毛江凡的《万寿宫:跨越千年的守望与对话》获得二等奖;陶江的《天下万寿宫》、江榕的《烟火万寿宫》、傅祖汉的《万寿宫怀旧录》获得三等奖;张小凤的《载一方水土,系一方文化》、胡保国的《万寿宫之断想》、夏婳的《跨越千年的守望》、徐芳华的《万寿宫,熟悉又陌生的你》、万严冰的《万寿宫,迈步与时代同行》获得优秀奖。
万寿宫与他、与它、与“我”
廖元新
作者廖元新,南昌大学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民间文学(民俗学)博士。2012年,受教育部选派赴英国雷丁大学任访问学者。曾主持省部级课题多项,发表论文十余篇。
学者王德威说:“只有背景离乡的人,才特别有乡愁的感怀,而这一定要在身体和情绪的位移之后。”身体的迁徙,未必是人人都有的经历,而景物变化带来的情绪位移,想必是大多数人都曾有过的经验。尤其在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当下,成片的老旧拆迁与成片的高楼新立,筑起的既是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也是回望往昔时的藩篱。而对于“老南昌”来说,最容易引发情绪位移的对象,莫过于万寿宫了。
万寿宫与民间传说
如果说人类历史,就像“逝者如斯夫”的大河,那么民间传说中的神话故事或许就是河床间若隐若现的卵石,尽管在流年的冲刷下,不少已经日益暗淡。而许逊的传说,则是其中最为透亮的一块河石。
许逊(公元239—374年),字敬之,晋代著名文士。就像每一位神话英雄的降生一样,许逊的出生也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据说,他的母亲在梦中吞下一枚金凤所衔的宝珠之后,便有了身孕。长大后的许逊,精通经史,通天文、地理、历律、阴阳五行和谶纬诸多的书籍,尤其喜欢修炼之术。直到晋太康元年(公元280年),42岁的许逊被举为孝廉,朝廷才任命其为旌阳县(今四川德阳)县令。在他治下,饿殍遍野的旌阳逐渐成为了民康物阜之地。时人为感其恩德,立生祠以供其像。因此,许逊也称为许旌阳。
奈何,安定的生活总如朝露般短暂,随着八王之乱(公元291年)的爆发,许逊弃官东迁,不少爱戴他的百姓,携粮带口随其来到南昌逍遥山定居。彼时的南昌洪水频繁,《晋书》记载,元帝太兴元年(公元318年)“十二月,庐陵、豫章、武昌、西陵地震,水涌出、山崩”。面对“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的惨景,年近八旬的许逊,率领民众疏浚河道,治理水患,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脱缰野马般的洪水终于被人们驯服。
古时的人们,自然不懂得是地壳运动引发了河流改道,因此,神话思维便将水患归咎于水中恶龙,而许逊为了镇住恶龙,做了八根铁索钩住地脉,将其囚于深井之内。南昌百姓为了纪念许逊,便建立了“许仙祠”。之后又改称为“万寿宫”,因铁索囚龙之故,南昌万寿宫又被称为铁柱万寿宫,声名远播。
万寿宫与赣人精神
如果说是许逊造就了万寿宫,那么历史上几次大的赣人移民,则造就了“天下万寿宫”的格局。
“(江西)地产窄而生齿繁,人无积聚,质勤苦而多贫,多设智巧,挟技艺以经营四方。”自古以来,江西人多地少,虽被誉为“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且人民勤劳耐苦,却囿于土地的限制,没有太多的施展空间,因而不少江西人踏上了移民之路。自元末明初兴起,一直延续至清朝的赣人移民潮,同时也是工商人口的流动潮,大量的江西商人游走于全国各地,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商帮,他们成帮成派,成行成市。因“自江北视之,江东在左,江西在右”,所以这些江西商人被称为“江右商帮”。
来自于“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赣地,且各自操持着不同买卖的游商们,面对难以融入的异乡文化,以及不可预知的生意前景,必然迫切地希望通过乡土观念连接起来,彼此之间可以相互联络、守望互助。建设万寿宫则成为了他们无二的共同选择,兼具会馆功能的“万寿宫”也由此遍布天下。
高峰时,遍及全球1500余座的万寿宫,在潜移默化下塑造出江右商帮的商业品德,又起到了增强商帮力量,扶助同乡子弟的作用。
如今,全国现存的万寿宫仅剩200余座,我们只能通过泛黄的古籍和斑驳的照片,去感受万寿宫鼎盛时的流风余韵。然而,以赣商为代表的忠孝仁义、不畏闯荡的赣人精神,却依然历久弥新。
万寿宫与市井生活
“庙建设宏伟,里外都是做生意的,好像天天开展会似的,极为热闹”——这是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南昌游历万寿宫后写给朋友的一段话。如果说,滕王阁和万寿宫都是南昌人的精神地标,那么滕王阁自它诞生之日起,不论是建筑还是诗词,它更多都是属于精英的、上层的。而万寿宫,它的诞生,则始终是世俗的、大众的,是一个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市井场域。
市井的万寿宫是有味道的,万寿宫的味道很“南昌”。各条老街合围起来的万寿宫街区,就是一处美食的宝藏:拌粉、油饼、糊羹、辣椒藕、瓦罐汤、白糖糕等传统食物,想想都已让人垂涎。而每一个“老南昌”,或多或少,在这里都会有几个熟悉的店面,清楚地知道它们是在多少个春夏秋冬的坚守后,由某处的小推车发展成了那处的小店面。就像那家比不少人年纪都大的“老左炸酱面馆”,尽管它开在一条手机导航也很难找到的深巷之中,可是回头客多得让它最近都安装了排号的设备。
市井的万寿宫是有声音的,万寿宫的声音很“地道”。伴随着“滋滋滋”的油条炸制声,“叮叮咚咚”的瓦罐碰撞声,还有“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新的一天开启了。和别处不同,早高峰过后,这里的热闹非但没有退潮,反而像沸水一样,愈加蒸腾。整个白天,往来的商贩、采购的顾客,络绎不绝,大嗓门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甚至会惊扰到初来的客人。及至夜色降临,传来的则是妇人们做完家务后,三五成群聚在路边“谈托”时的窸窣窃语声,又或是一天劳累后,男人们在街边排档的推杯换盏中,分享着各自的悲喜忧欢时的嬉笑怒骂声。而一天最后的声音,大概就是阳台上传来的那声母亲或是妻子的呼唤——“还不回来困觉呀?”
市井的万寿宫是有温情的,万寿宫的温情很“动人”。这里的温情,是离开多年的老客回来喊一声“来一碗拌粉”,老板娘便将微辣不加香菜的食物端上桌的默契;这里的温情,是虽然挥着手臂、扯着嗓门叫卖,却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努力生活的商人们的日夜打拼;这里的温情,是虽然大家都不曾太过宽裕,可是孩子们依旧尝遍百家饭的邻里相助;这里的温情,是居民们面对着低矮昏暗的老楼,几次想搬却又迟迟不忍离去的依依不舍;这里的温情,是当年奶奶在翠花街口抓放学的“我”回家,而如今我站在巷口独自守望,却再也见不到奶奶时的黯然泪下……
不久之后,全新落成的铁柱万寿宫又将再次向市民开放,迎接南昌城内的“你、我、他”,继续书写千年不断的故事传奇。这,就是万寿宫,它因许真君而起,它因赣商而广布天下,它又因“我”,而被珍藏于每一个南昌人的内心。
烟火万寿宫
江榕
作者江榕,笔名子衿,1988年生,江西南昌人,江西省作协会员,鹰潭市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潮》《芒种》《中国诗歌》等,出版个人诗集《归去来》(2017年江西省文艺创作繁荣工程项目),曾获首届“诗探索·中国新诗发现奖”入围奖等。
一
二
江西人不会不知道万寿宫,它拥有许多重的身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江西传统文化的中心。就像低调而木讷的江西人一样,它被寻常市井的外衣遮住了古色厚重的内涵。作为一家熙熙攘攘的会馆,它的文化底蕴太过于深邃;而作为一座宫观,它又有太多的人间烟火,别有洞天。
一
这世界上,每段故事都有一个开篇,万寿宫的开篇,就是东晋人许逊呱呱坠地于南昌县长定乡益塘坡慈母村的那一刻,此时他的家人并不会意识到,一段关联脚下土地的历史,开始了缓慢的自我书写,并且一写就是1800年。
后世总是喜欢想当然地为前代的人物赋予神秘的色彩,《旌阳许真君传》中就赋予了许逊与生俱来的璀璨光环。据说许逊之母何氏,在一个暮春的晚上于梧桐树下纳凉时,见一只金凤衔明珠破空而来,落在庭中梧桐树上,赠珠于何氏。何氏无意吞珠,遂有了身孕,十个月后,便降生了许逊。
许逊在晋代坐啸隐逸的士大夫群体里是十分特殊的一员。被荐为旌阳令时,许逊正是不惑的年纪,到任旌阳之后,去贪鄙、减刑罚、倡仁孝、近贤远奸、治水赈灾、弥平瘟疫,兢兢业业,烟火气十足。
太熙元年,许逊挂冠东归。彼时水患泛滥,许逊率领众弟子开渠筑陂,带领当时彭蠡地区的百姓治理起了水患。当地百姓为他建生祠,渐渐地就赋予了他神性的光辉。因为在古人的理解中,水患往往和蛟龙作祟联系在一起,所以不知道从谁开始,突然就有了“许逊斩蛟”的传说,浪漫主义接过了史笔,让时间里的许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美学色彩。
为追念许逊,乡邻百姓在其故居立起了“许仙祠”,南北朝时改名“游帷观”,北宋时期又被宋真宗赐名为“玉隆万寿宫”。从此以后,万寿宫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名词,在江西的文化史上固定了下来。
二
要说万寿宫成分复杂的文化属性,恐怕那作为会馆的市井气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抹除的。在江西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两次重要的移民潮,即人们常说的“江西填湖广”和“湖广填四川”,两次重要的移民潮持续了数百年的时间。在这数百年间,难以计数的江西人,以十数代乃至数十代人为单位,持续性地向五湖四海进行输出,伴随着无数江西“老俵”潮水般涌入湖广,进而以湖广为跳板,进一步涌入大西南地区。伴随着江西移民次第不断地占领传统江西人概念中被迷雾笼罩的空白版图,赣文化开始对中国的半壁江山展开了强力的文化输出。
与此同时,江西商人们也步移民们的足迹,开始了对这些地域持续不断的商业输出。那时候的江西商人多数是个体小商贩起家,不像晋商、徽商,以集体从商的形式进行大规模的商业活动,江西商人更像是商业帝国中的先行军和拓荒者。对于江西商人,当时有一句很著名的谚语——“一只包袱一把伞,走遍天下当老板”,这样的江西商人,出去时是独立闯荡,对于目的地的商业基础依赖性较低,也很容易做出些成就,在此之后,先行者便会与后续到来的同乡抱团取暖,逐渐地,就形成了中国十大商帮中著名的“江右商帮”。
这是江西历史上文化影响力最大,最为辉煌和璀璨的时期,那时候的中国,几乎随处可见江西人的身影。伴随着赣人在文化和商业上的持续向外输出,万寿宫也被赣人带到了当地。但凡有江西人的地方,或大或小,或华美或简陋,必然都会建筑起一座万寿宫,似乎是在向后来者昭示,这片土地对于江西人来说,不再是一片在陌生的文化版图中漂流的小舢板,而是乡土文化的有主之地。
但凡江西人在外地,不论是临时歇脚还是落难求助,只要来到万寿宫,就仿佛瞬间回到了江右故土,从衣食住行到商贸活动,乃至于更细化的生老病死、子女教育方面,都可以在万寿宫中寻求到不遗余力的帮助。
在异乡的土地上,一座万寿宫扎下了,一个微型的江右族群就落了地。我曾在祖国各地见过许多座万寿宫,多数都是当地古建筑中首屈一指者。然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曾经在西南一座极边远的小镇上,一闪而过的一幢虽然在岁月洗礼中已显得破败颓废,但依旧可以看出当年气派的万寿宫。它的面积并不大,标志性的飞檐翘角、马头墙绵延,攀爬着爬山虎的砖墙古朴巍峨,昭示着许多年前,泛黄的历史记忆里,筚路蓝缕的江西先祖们抵达此处,胼手砥足,他们谦逊而温和,低调而可靠。
三
相传铁柱万寿宫曾是许逊以铁柱镇压蛟龙的地方,明太祖朱元璋曾亲临此处。明清时期,江右商人们将万寿宫带到全国乃至海外,而此处便是遍布世界的万寿宫的宗盟。
坐落着铁柱万寿宫的南昌翠花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南昌市最为繁华的区域,而对于许多我这个年纪的南昌人而言,提到万寿宫,想到的往往就是此处的小商品市场。
这里回环曲折,四通八达,曾经与南京夫子庙、上海城隍庙齐名。那时候身边的小生意人,多会骑着小车,去万寿宫商城批发一些小东西回来零售。这里物美价廉,品种丰富,玩具文具、服装拖鞋,似乎在万寿宫什么都能买得到,大包小包地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趟下来怎么也要四五个小时,却乐此不疲。这时候的万寿宫,就是许多人生计的来源,靠着她,一个又一个市井小家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暖花开。
我没去过几次万寿宫,那时候年纪还小,里面讨价还价、呼喊吆喝的市声离我总是很遥远。仿宋式的马头墙下,城门洞般的红褐色圆拱形大门装饰底上,写着“万寿宫商城”五个鎏金繁体字。在那大门口,摆设的多是各色玩具摊,而我更在意的,是万寿宫附近的小吃,牛皮纸袋包着的烧饼引人垂涎三尺;蛋黄肉粽的香气跨过几个摊点都能闻见;白糖糕是南昌每条小巷子里都能见到的传统美食,在这里也当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用小推车一推就走的辣藕和卤煮甚至不需要吆喝;至于那些用编织袋装上满满几袋,摆在路边摊子上的辣椒饼,更是曾让每一个路过的孩子魂牵梦萦。
万寿宫,以一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印象,留在了无数南昌人的城市记忆中。
在江西繁荣、悠久且具有开放性的文化发展史上,遍布四海的万寿宫提供的,是一种蓬勃发展的内生动力,一种积极向上的自我要求和帮扶提携的大爱温情。时至今日,遍布四海的江西移民们早已经融入当地的文化和生活中,万寿宫也伴随着江西文化,成为各地本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万寿宫从江西走出,最终真正地融入多元文化发展的大潮之中,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元素,或许终有一日,也会成为世界文化大繁荣大发展趋势下的一抹亮色。那时的江西人,或许将会像他们的先祖一样,更加地开放且勇敢,温润且坚强。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