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发表于 2014-10-7 15:59:51

论《红楼梦》人物命名的艺术

曹雪芹是杰出的语言大师,他出身官宦世家,深谙大家族人物之间亲属辈分关系的复杂性和联系性;也深谛大家族中丫鬟小厮的名字与父母常无关联,而是由主子命之来体现出主人的喜好、品味和身份等等,因为在《红楼梦》中的许多名字都是成双成对、成套成串地出现,这里且把这种命名法称之为系列法。
  《红楼梦》主要反映的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尤其是贾府的兴衰成败、民生百态。
  首先,曹雪芹百家姓里独选“贾”,绝非偶然随性为之,其中暗含着作者精妙的艺术构思。“甄”、“贾”分别是“真”和“假”的谐音,暗合作者“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创作主旨,一方面表明作品中的人物都是虚构的,另一方面也整体上否认了贾府中的人和事,暗讽其隐藏在真人真事背后的虚假和罪恶。
  再来看“史”。“‘史’者屎也。”故事中史府曾拥有过“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的风光盛世,但三代下来祖先尚不可考,除了联姻贾家的史老太君(贾母),史家香火衰竭到第三代只剩下堂亲关系的史鼎和史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www.LWlM.cOm收集整理鼐,第四代更只留下一个女流之辈的史湘云。可见史家之盛世已成历史,而史家之男子莫不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堪比狗屎,短短几代之间就把家业败光,香火熄灭。
  接下来看“王”。 ”王’者亡也“。“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王府的王者之气在男人们手里毫无传承,男子除了王之腾、王子胜之外,别无他人可考。这两人名字中都含“月”旁,虽有“飞升之兆,终究难逃一死。到了第四代的王熙凤,虽为女子,聪明毒辣又野心勃勃,下嫁贾琏之后实际上操控了贾府的财政家务大权。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最终也难逃休弃客死他乡的命运。
  最后看“薛”。薛者,雪也。“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当年挥金如土的时代已经过去,以经商著称的薛家,这“雪”不下在丰年的麦地上就只剩下冷酷和严寒。薛家的一二三代皆不可考,第四代的男子中薛蟠、薛蝌都含“虫”旁,象征薛家的公子都是孽障,糊涂虫。薛蟠强抢香菱,逼死冯渊之事就是明证。而调教出的“可叹停机德”的薛宝钗,冷面寒心,虽如愿嫁给宝玉,也只落得个独守空房、惨遭遗弃的下场。
  四大家族的寓意互通,共同揭示出作者对封建大家族乃至整个封建社会建构体系的质疑和讽刺,作者正是借助谐音双关这一隐笔寓主题于无形,留给读者思考。
  《红楼梦》是“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演绎出来的一段刻在顽石上的一段“无朝代可考”的“陈迹故事”。故事真假难辨,人物自然也就真善虚伪难分了。作者有意塑造了“甄士隐”和“贾云村”两个一虚一实的人物,关于二人对红楼故事的情节推动作用,在《红楼梦》回目中便有直接的显示(参见表一“甄士隐”、“贾云村”两人的“依据”一栏),这种功能《话说〈红楼梦〉中人》一书中称之为“建构艺术整体的功能,具体表现为线索功能、见证功能和阐释功能”。
  (1)线索功能。“作为线索人物,甄士隐突出的作用是沟通凡俗两个世界;贾雨村的突出作用则是沟通贾府和贾府以外的社会,尤其是官场。”因而《红楼梦》中开篇亲历亲见“太虚仙境”和“通灵宝玉”,一百二十回“详说太虚情”的皆为甄士隐。至于贾雨村,他的线索作用则更明朗,作品中安排他来听冷子兴“演说”和葫芦僧的“护官符”,就使得江南甄府和京城贾府的关系、甄宝玉和贾宝玉的因缘、贾史王薛的连带关系、官场浮沉的潜规则等都浮出水面。贾雨村实实在在属于贾府体系中的一个边缘人,却如同蜘蛛丝一般扯绊了贾府这张蜘蛛网的方方面面,这种线索作用,真正是达到了“投一石而激千层浪”的效果,极微妙而有力地推动了整个故事的发展。
  (2)见证功能。看过《红楼梦》我们会发现,在见证红楼故事的完整性和深刻性上,甄士隐远胜于贾雨村。甄士隐作为作品中虚构的人物,开篇即经历家破人亡之悲隐,由江南富户变为疯癫和尚,他似乎与贾府毫无关联,却是整个红楼故事的全知全觉者,作者巧妙地安排了一个太虚仙境来使这个人物的视角具备理念上的合理性,通过他的见证功能使读者能够在情节发展之外拥有更多自己的思考。
  (3)阐释功能。《红楼梦》关于“通灵宝玉”的来龙去脉和“兰桂齐芳”的预言都是由甄士隐来阐释,这种阐释的妙处在于:使读者在读到阐释性内容时,会对情节有自己的预期和猜测;而等到故事结束时,反过来再读,又会觉得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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