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红豆
寂静的夜晚,放下手中的笔,慵懒地伸下酸痛的腰。桌上那两颗晶莹剔透的红豆,跳入眼帘,像爱人明亮的眸子,蓄满了幸福和温暖。丰富连绵的相思,悬挂在渴望的心空上。思悠悠,恨悠悠,此刻,谁的影子浮现在心底?
曾爱过,也恨过。“恨到何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如今,痛苦和等待已是生活的主题。
那年,已近不或之年的我,独自飘泊在这北方的滨海小城,孤独和伤感摧残着红颜。那个有着华美月光的夜晚,我正在煮饭,同宿舍的鬼怪精灵一般的红衣女孩,带回一个牛皮纸信封,一脸神秘地递到我的手上。
疑惑地打开一看,竟是几颗红豆,心不仅砰然而动。
女孩狡黠地眨动着黑色的眼眸,忽闪着涂满色油的黑睫毛:“这是老总让我带给你的。”
心即茫然:“为什么是他?”他那阔嘴黑脸的太太立即浮现在我的眼前。“该死!这是在亵渎红豆啊!”我立即装傻:“啊,老总是让我们做红豆饭吗?”我一下将红豆倒进水里,洗了几下,慌不迭地扔进正在沸腾的饭锅里,红豆在锅里翻动着美丽的身躯。晶莹在白米中,红白分明。
红衣女孩傲慢不屑地撇下嘴,说:“真土,傻得连红豆都不知道。”扭动着细腰走了出去。
红豆就这样牺牲在饭锅里了,我也做了一回老土冒和聪明的傻子。
后来听说,老总听红衣女孩说我把红豆煮饭吃了,哈哈大笑。再以后,对我敬重有加。
叹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就这样,一直独行,独行。
时空寂寥,泪珠清冷,却细腻。那期盼却已在心中住足,只留下一声叹息。
走到窗前,端起那精致的瓷碗,啜一口口苦味盈盈的咖啡,倚在雕花的窗棂旁,望着天幕上圆而大的银月和闪烁的金星,似乎听到遥远天际传来的古相思曲《双红豆》,痴绝,细致,纤巧,哀婉:“长相思,在长安。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催心肝。”
这是才华倾倒天下人的飘逸才子李太白,在思念心中女子时所做。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泛起的涟漪,漂动着记忆的碎片。那千古深情,不容遗忘地跳出来。倦马思归处,相逢相识古道旁,执手红帐中;远帆恋港湾,水皱眉,波光潋滟,息在避风处。
古人,今人,谁能逃出一个情字?又怎是一个愁字了得?
走进长满红豆的园中,那跳动在绿叶花茎上的露珠,就是爱人激动晶莹的泪痕。那长安的明月下,桃花树影中,那个多情的男子,把酒酌月时,脑海里不是在闪动着那个阙如的画面,那个难以忘怀的影子吗?问青天,为何:“美人如花隔云端”?哀婉和凄然,一齐涌上笔端。那是浓郁真诚的相思,像徐志摩的康桥之恋,如屈原的“香草美人”,不会因为世事的更迭所改变,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深情亘古不变。那红豆在我的眼前,闪动着红玫瑰般的光泽,不得不让人心旌摇曳了。
风从远处吹来,在楼宇间来回穿梭。月白星黄,与桌上的红豆交相辉映,整个夜空澄澈无比,红豆也晶莹,像我的心,潮湿酸楚,凄然哀伤。学先贤,提笔写下一首《双红豆》:
觅君难,守更难。梦魂牵绕独自眠,隔山念君望月圆。相思长,催红颜。
这样一首《双红豆》,怎能拿得出手?又怎能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飘逸、洒脱、狂放的李太白的千古绝唱相比?当然,写这首词,并不是想和谁比高低,而是受心中那份不泯的深情的驱动,表露心迹而已。那简单而粗糙的文字里,有我无声无色的不可捕捉的思念,有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和忧伤。不过,那浓烈得如烈酒如红玫瑰一样的爱,却是一样的可对日月的。炽热的缠绵,已化作朦胧而又精巧的美,与我的心一起旋舞在这样的月夜里,湍洄着万古愁思的。
今夕何夕?山河依旧,生活美好,鸿飞泥泽,日月沉浮。
谁能逃脱不爱情这张大网。《双红豆》又名《忆多娇》、《长相思》,唐教坊曲名,后用词牌。已被历代文人墨客写尽写绝,那是爱情的神话。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蝶恋之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生死不俞,及现代人的爱情经典,更是诗雨纷纷。时光隧道里的人们,无论山长水远,世情变换,那亘古的深情,在奔驰的岁月里,已缱绻成痴绝的音符和缠绵的热情,这是对灵魂之古歌的叫绝。那如杜鹃啼血般的歌唱,仿佛是忧伤的情人,终于找到了失落的爱情,凿穿了爱人和岁月的骨骼。
月夜晴美,谁在叩问情为何物?
那两颗红豆连同我的伤情,已经悄然远去,迤俪成美丽质朴而执着的情意。
今夜,泪醒何处?
(原创作者:霍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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