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发表于 2014-12-5 14:07:37

以最恰切的叙述腔调,说出最好的故事

以最恰切的叙述腔调,说出最好的故事 田耳 大家好! 获奖是令人如此开心的事,但我却要面临一种尴尬: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所以,只得又一次地请大家原谅,我口头表达和书面表


以最恰切的叙述腔调,说出最好的故事
  田耳
  大家好!
  获奖是令人如此开心的事,但我却要面临一种尴尬: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所以,只得又一次地请大家原谅,我口头表达和书面表达存在如此巨大的落差。今天上午诸位老师谈到普通话和家乡话的差别,都认为一说普通话舌头就僵硬,说家乡话舌头才会变得柔软。对我来说,普通话和家乡话都使我舌头发硬,所以我对家乡话也没什么亲切感。我说话大舌头,小时候常被人戏仿、嘲笑,所以羞于开口;但我偏又有很多看法想表达。我想我骨子里是个话痨,现实中为免遭羞辱只能选择沉默,这一来当然憋得不轻。人缺什么想什么,我童年的理想既不是捡钱也不是考试时轻松拿第一,而是能够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话。我梦见过自己滔滔不绝的样子,可惜,梦里那间房只有我,没别人。当我发现写作正是一个人的滔滔不绝,就一门心思想当作家。如果在这条路上我走得还算顺利,那是因为我的表达欲憋得比别人久。
  站在这里,依循惯例,要感谢的人太多,所以,容我笼统地道一声,感谢菩萨保佑。也想说说写作的经历,又怕别人不爱听。在小说中,我基本不写自己,因为我的生活如此乏善可陈。时至今日,编故事成了普遍的技能,选秀节目里,那些选手寥寥几句,就可将经历说至催人泪下。作为作家,情何以堪?我知道,我们大多数人活得既不光鲜,也不至于太悲惨。看别的作家自述生平,我大都持怀疑态度。在一些特定场合,我想给自己写作经历注入一丝悲壮,竟然有人肯信;在另一些场合,我将写小说描绘成一种妙趣横生高潮迭起的工作,也有人侧耳倾听。但我自知,真实的生活只是一天天重复着平淡,写作更是这样。我写作不是因为要坚持或者坚守某种理想,对于我这种严重缺乏恒心与毅力的人,一旦咬咬牙告诫自己必须坚持,往往意味着即将放弃。写了十多年,只因为我喜欢写作,在写作中尽情地榨取乐趣,此外它能成为我谋生之道,成为我从容面对平淡生活的方式。生活中我是经常遭遇尴尬的人,惟有在纸上涂鸦,在电脑前敲打,能让我找到体面之感。
  《天体悬浮》之前我已写了两个长篇,但自认为直到这个,才初通长篇的脾性。能得到此次大奖的鼓励,我相信自己对长篇小说的判断是基本正确的,创作长篇的路径是通畅的。这对于一个长期摸石头过河的人,就是远远看见了一方岛岸。我的文学准备如此随性,虽然平时跟人聊起文学,总把大师和经典作品的名字一吐一串,其实最初打动我,让我对小说迷恋有加的,是小学时偷偷读完的《射雕英雄传》。我至今记得读完以后,有近一月时间回不过神,回不到现实,家庭与学校有如地狱困住了我。促使自己写作的,还有王朔的《动物凶猛》和余华的《活着》。金庸展示了故事具有使人致幻的效果,而王朔、余华则让我明白,“叙述”就是小说的第一性。我乐意用极简思维处理复杂的问题,具体到写作,就是以最恰切的叙述腔调,说出最好的故事,促使读者与我同悲同怨,同一步跨入空虚之境。和王朔先生的观点一样,我喜欢“空虚”。我发现私爱的作品,从不让我感到“激昂”或“充实”,而是让我“空虚”。我乐意将这种空虚传递。能让读者在沉闷的现实中空虚一把,滑入一种陌生境地,去思考生活中存在隐蔽的可能,是我一直追求的效果。
  我是文学奖项的受益者。二十六岁那年,我以写作为借口赖在家里不干活,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但每年只发表一两个短篇,微薄的稿费掩藏不了在家啃老的事实。我的所做所为与县城生活格格不入,在别人眼中渐渐活成了一个笑柄,加之天生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有人索性断言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我三十一岁时获得鲁迅文学奖,确实让某些无聊的人闭上嘴,自己得以一直写到今天。如果没有那次获奖,我可能业余写作,也可能因无人喝彩而渐渐失去兴趣,或许今天已经不再写作。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我觉得那只适合少数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了不起的人,他们自身所具有的必然性能够摆平所有偶然的困扰;但对于我们大多数人,命运其实决定了性格,一个小小的偶然将会改变生命的方向。
  其实,我最早觊觎的便是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十多年前,这项大奖刚创办的时候,我的小说也刚得到发表,每年仅发表一两个短篇,漫长的发表间隔仍让自己憋得难受。为了发表顺畅,我首先想到要获一个文学奖,然后将这奖的名字写进自我介绍,增加编辑读稿的机率。当时据我了解,面向新手的文学奖无非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新人奖、春天文学奖以及湖南青年文学奖,这当中,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听着最响,我对它的觊觎之心也来得最强,但这奖不能自己申报,我找不到任何接近它的机会。
  一晃十来年过去,当我终于能够一亲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芳泽,已被分入了中年组——我私下里将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六个奖项分成青年组、中年组和老年组。年度新人奖在我理解是青年组,年度杰出作家无疑是老年组别,余下四项我以为都是中年组。这届没能获得年度新人奖的郑小驴,是我相识多年的好友。我从没觉得与他有多大的年龄差距,但此次一同获得提名,却已分入不同组别。这几天过来才知道,获新人奖的长着一张伟人脸的赵志明先生,只小我一岁,这让我进一步感受到,瞬息之间,年华流逝。我还是要对他表示羡慕,因为他可以从新人开始,逐一体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整套的奖项设置所富含的乐趣,有机会让各种奖项见证他写作的全过程。而我此次得来好处,仍意犹未尽,贪心不足,还想觊觎年度杰出作家奖。从奖金额度的设置上不难算出,为了得到年度杰出作家我还要付出五倍的努力。同乡老前辈黄永玉先生此次提名在列,他如此健旺的艺术生命,就是上天颁发给他的一项大奖。但我毫无把握熬到如此高龄,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尽快写出更多的光耀我名字的作品。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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