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怀旧吧,不知从何时起,每当独自静下来,便会天南地北的想起年轻时的往事。当然,能够留在记忆中的通常多是些美好的往事。这感觉有点像重温初恋的心境——即说不出意中人究竟美在哪里,却又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结果是常常会想起。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不然,为什么总要想那些过去的旧事呢?
目前的生活使我早已习惯了都市繁华的景色,假日旅游更是让我看遍了名山大川的风光,其实,现今生活中,美是随处可见。而我却执意用回想的情感去采撷冰山雪莲那一缕幽静的芳香;用思念的心怀去打捞海底珍珠那一抹晶莹的光亮。老年人大多有些偏执,这也未必就算做错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审美的视角不同罢了。
无论通往记忆的隧道多么深远,只要思想一动,便可瞬间穿越,一切往事恍然在目。
记得,在那“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年代,我以“知识青年”的头衔插队到长白山脚下松花江畔一个十分偏远的小村去接受再教育,这对都市里长大的我不能不说是一场知识的革命。
小村地处科尔沁草原边缘,三面是连绵起伏的小山,说是山,其实是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土丘,当地人管这不叫山,也不叫土丘,叫“坨子”。名字是有些朴素,放眼望去,坨子上密密丛丛生长着树木,仔细看,只两种树,一种是山杏树,一种是只有坨子上才能生长的榆树,当地人管这种榆树叫“拉条榆”。我曾想过,榆树就榆树,干嘛还拉条呀,这拉条的意思至今我也搞不懂,只知道这种树的形状十分特别,没有一棵是直立的,树干奇形怪状千姿百态。更奇怪的是,凡长有拉条榆的周围,必生有几种叫不上名的藤蔓植物,相互攀附,丝丝缠绕,冷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拉面”的意思,或许这就是“拉条”的由来吧,那丝丝缕缕的藤蔓把个榆树团团包围起来,密不透风,形成一座座绿色“堡垒”。
春日清晨,打开门,扑鼻而来的是山杏花浓郁的香味,听到的是各种各样的鸟叫声,使这原本寂静的堡垒顿时变得喧闹起来。五颜六色的候鸟都来了,堡垒成了鸟儿们的天堂。正是求偶的季节,鸟儿们的羽毛格外鲜亮,叫声格外优美,相互追逐,肆无忌惮,竟大胆得双双扑翻在地上,俨然以这堡垒主人自居。当地人给不同种的鸟儿分别起了名字,红肚囊儿、黄豆瓣儿、蓝靛颏儿、青头鬼儿,还有许多,记不住了。
其中有一种鸟儿给我的印象最深,体型比蜂鸟大不了多少,羽毛的颜色也平平无奇,当地人却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灵雀儿,名不虚传,果然灵俐得很,不光叫的声音好听,“窝儿”做的更是精美,它能在一根细垂的枝条末端施工,先用柔软的干草有经有纬织成网兜,再用杨花柳絮一口一口粘合而成,这哪里是鸟窝儿,分明是孩子的小毡靴呀!可谓巧夺天工,叹为观止。
我曾在心里琢磨,既然有灵雀儿,就该有笨雀儿吧,还真有随随便便在一人多高的树杈上做窝的鸟,说是窝儿,只不过用些枯枝横七竖八的搭成,美言之,充其量算是防御能力欠佳的简易碉楼,站在碉楼下,能清楚看见那里有两或三枚蛋,伸手便可拿到,托在掌上,不禁疑惑顿生,这样的窝里居然也能按期孵出鸟宝宝,谁还会说是笨雀儿吗?当地人自有说法:“掏鸟蛋烂手指”。这说法我自是不会相信,却是小村的孩子都相信。
鸟蛋不能掏,蝈蝈儿是可以逮的。
太阳升起老高,露水渐渐散去,正是蝈蝈儿们最活跃的时刻,堡垒中此起彼伏,那嘹亮的叫声逗引得孩子们忘记了一切,睁大眼睛,伸出一只小手,蹑足潜踪,屏着呼吸,一步一弯腰的靠近堡垒,心中默默祈求:“妈呀,大姐呀,让我逮住吧!”还未等孩子看清蝈蝈儿在哪儿,那撩人的叫声戛然而止,一条绿影箭也似的窜了,孩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儿,匆匆奔另一个堡垒扑去。
有谁知道,这一座座绿色堡垒给孩子留下的是希望还是失望呢?
孩子对堡垒的感受不得而知,而我对这堡垒的感受却是直观的。下雨了,躲进堡垒,这是把天然雨伞,刮风了,躲进堡垒,这是具天然帐篷,累了,休息一下,两条裤腿和鞋子被露水打得湿湿的,上半身躺在堡垒的树荫中,两腿露在堡垒外阳光下,呀!暖暖的,凉凉的,那种感觉是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永远也无法体验到的。
哦!我的思路被窗前的鸟笼隔断了。
退休后,我清闲在家,买了只鸟儿养在笼中,这鸟笼怕是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堡垒吧,可这鸟儿从未发出悦耳的歌唱,整天闷在笼中,也许她是在构思自己的散文吗?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的心思被眼前这堡垒推向那遥远的小村,那里有我初恋的姑娘,如今她是否还保持当年的摸样?是否还能闻到那扑鼻的山杏花的清香?是否还能听到那绿色堡垒中鸟儿们悦耳的歌唱?
于是,我打开鸟笼,那鸟儿竟奇迹般地发出一声悦耳的长鸣,一下子飞上蓝天,我的心随着鸟儿飞向遥远的绿色堡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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