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素材到立意的过程

方舟

从素材到立意的过程 (非鱼) 从素材到立意，我们需要的是让思考再向前走一步，让想象力再向前走一步。 比如写《王小倩的腰》，素材得来纯属偶然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女人，腰


　　从素材到立意的过程
　　(非鱼)



　　从素材到立意，我们需要的是让思考再向前走一步，让想象力再向前走一步。
　　比如写《王小倩的腰》，素材得来纯属偶然——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女人，腰肢柔软，看起来很美，于是，我跟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当然也是顺路），我一直看着她的腰肢摆动，心里很是欢喜。这是生活本身的表象，但如果要写小小说，就需要思考再朝前走一步：身为女人，看到女人的腰都如此欢喜，那么换做是男人呢？怕是谁也抵抗不了吧？抵抗不了的男人，喜欢着那个美好的腰，那作为女人该如何应对？这样，一篇小小说的主题就出来了，女人用自己的智
　　慧捍卫着腰这个具有诱惑的隐秘部
　　位，王小倩的形象和故事就有了。
　　写《桃梦》的时候，我其实是先把吃过的桃核随手埋进了花盆，埋进去，就在想：能不能长出来呢？长出来了，能不能开花结桃子呢？这时候，思考就要向前走一步，除了花盆，我还能把桃核种在哪里？事实是，哪里都不会让我种，城市到处在扩张，耕地变成工厂，农业文明被工业文明侵蚀……这样，主题有了，只是在写的时候，我把桃核种进花盆变成了结尾而已。
　　下面再来说一篇《逃》。在写《逃》之前，我在网上闲逛，看到一条新闻：大意是范冰冰在机场被狗仔队近距离偷拍，她一气之下和狗仔对拍，狗仔不满她的对拍，起了冲突，范爷甚至抬起脚踢了狗仔。
　　初读这条新闻，我一笑，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网上铺天盖地的对范爷此事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类似评论在新浪、网易比比皆是。这些评论是由新闻引起的，新闻是由狗仔引起的，到这里，我想到一个问题,在这个人人都手持相机、手机，随处可拍，可在网上发布，可人肉，可全城的时代，明星们有没有一丁点隐私？由此再往远了想，一个普通人，遇到特殊事件，保不齐也要被人肉、被全城、被抄水表，到这里，这篇文章的主题渐渐明晰，我有了动笔的欲望，于是，我一气呵成，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写出了《逃》。
　　从一个普通新闻到由此引发的评论，从明星到普通人，范爷的一脚变成随便一个人的一脚，然后他的恶性被发到网上，被人肉，到逃无可逃。这就是让思考向前再走一步，再走一步，不要停留在事件本身，所谓的文学来源于生活，还要高于生活，高出的部分，就是思考走得多远的部分。
　　很多学员曾问过我关于《一条忧心忡忡的蛇》的创作过程，比如为什么要选择蛇作为道具和切入是视角，而不是家里常见的猫或者狗。
　　创作背景：假日的一天，我在单位值班，七层的办公楼上，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两部电话、一台电脑，熬过整整一天时间，等待晚班的同事接班。这时，周波在QQ上说：可以写东西。我说：写什么？他说：写孤独。也许，他是在开玩笑，但过分的宁静，缓慢的时间，使“孤独”两个字让我联想到了每天只为了吃饭，等待死亡来临的老人。老人的孤独儿女想象不到，他们像我的老父亲一样，不会过多地想到未来，而总是在回忆过去，点点滴滴。《一条忧心忡忡的蛇》这个题目是早就想好的，原本想写的有点荒诞的题材，一个男人到达陌生的村庄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但突然来临的灵感，让我想把这个题目用到这里，于是，一条没有温度的蛇出现了，它没有温度却时刻关注着老人，这也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叙述节奏：为什么要运用这样的叙述节奏，有三方面原因，一是老人的行动、回忆都是迟缓的、慢的，我不能想象使用类似《王小倩的腰》这样的叙述节奏，来讲述一个老人的故事，这是不合适的。二是我试图通过一条蛇的视角，把这篇文章写得舒展、唯美。三是我力图描写一种静物般的画面。这三方面的原因，使我选择了这样的叙述节奏。
　　蛇这个意象的设置：蛇是冷血动物，代表冷，一条冷的蛇的眼里看到的都是孤独和寂寞，这种孤独和寂寞无疑会加重，猫或者狗是长期生活在家里的，它见惯了这种景象，就不会有过多的感伤了。
　　《保持持久的探索精神》是我在2009年第三届金麻雀小小说节上的发言，后来发在中国作家网上，今天再和大家分享一下。作为一名小小说作家，在坚持让思考再往前走一步、让想象再往前走一步的同时，要有更多的文体意识，要有持久的探索精神，积极自觉地探索小小说更多的可能性。
　　更多的可能性，首先包括结构上的多样性。结构，是一篇文章的骨架，它决定了整篇文章的走向，同样的题材，不同的排列，可以达到完全不同的效果。小小说作者应该积极地探索不同结构对主题表现的作用。小小说因其篇幅短小，更应该在结构方面进行多样性的尝试，使她更具有张力和表现力。
　　语言风格的丰富性。语言是一篇文章的血肉，她对于文章的“味道”有着重要的决定作用。在努力形成个人风格的同时，可以探索不同题材的不同语言风格，也就是说让不同的语言风格适应不同的题材和结构，或优美或简洁或幽默或严谨或随意或空灵。
　　表现内涵的多重性。小小说讲究意外之意，也就是能够提供一种思考或者长久的回味，也就是“意味”。意味的创造，靠的就是表现内涵的多重性、隐秘性、微妙性，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思考结果，达到不同的效果。质感，是诗人常强调的一个词，我想用到小小说也适用。质感的达到，靠的也是表现内涵的多重性。在精神上对生活的超越，在思想上对生活的审视，对于表现主旨的多重性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洞察生活的敏锐性。要时刻保持洞察生活的敏锐性，帕乌斯托夫斯基说：“一个作家若不能使人们的视力增添些许的敏锐，就不能算作一个作家。”一个作者要时刻保持敏锐的目光，善于发现生活中存在的或者可能存在的而不被人意识到的东西，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作者还要有自我独特的体验，这个体验是不属于大多数人的，人无我有，这样才更有艺术价值。比如在火车上看一个女孩子不停地发短信，面部表情丰富而多变，我立即想到一句话：她不停地在手机上摁啊摁啊，仿佛可以从里面摁出一个人来。如果用这句来描写思念，我想可以是一个很独特的描写。要善于发现个性化的细节，发现属于人物本身的心里细节、行为细节和外貌细节，让人物更加立体和生动。比如在灵宝市的黄帝铸鼎塬，我看到新竖的石马，被男男女女摸得四体发亮，周围香火缭绕，三牲摆放整齐，面花栩栩如生。从这个表象，可以看到人们祭祀、祈祷的过程，并不是对那几匹石马有多大的感情，而是通过它们，求得一个现世安稳无病无灾的心理暗示过程。这是他们关于信仰，最朴素最基本的理解，和迷信、愚昧等等无关。
　　力求贴近生活和人物本身。小小说并不是要工笔临摹生活原状，而是当写到某一个（类）人或某一种生活时，想一想，它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物的生活、思想、情感，他的幸福和痛苦，寂寞和孤独究竟是怎样的，对于我们完全陌生的人物和生活，我们做了多少直接了解和间接了解？比如我准备写一组关于农民工题材的小小说时，我站在我的角度，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的生活总是充满了艰难和困苦，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问题，但当我在外地打工的外甥回来坐在我面前时，我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他的言语里充满了兴奋和自信，他的幸福琐碎而热烈，我这才明白我太不了解他们了。
　　当然，一篇好的小小说绝不是靠任何的理论就可以指导出来的，理论总是在创作之后而反过来指导更好地创作。所以，小小说作者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积极主动地探索，在无限可能性之上，发展和丰富小小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