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深处，槐花一地

清风低吟

任凭雨点模糊双眼，依然伫立槐花树下，不为欣赏槐花之美，只为怜惜一树槐花将尽。伴着风雨肆虐的槐花，思绪飘在了远方。

第一次到西安，这座历史文化古城，除了留给我历史的繁华，剩下的就是对槐花的记忆。一个盆地女子，怎领略过这么多高大繁茂的槐树？大街小巷，一棵棵，一排排，遮天蔽日，偶尔投下一些斑驳的光点，但一抬头你根本看不到这光源自哪里。无论再热，只要在槐树荫下，你就感觉不到头顶的太阳。惊喜之中，随风过处，踩在槐花之上，别有一番滋味，白白的，软软的，铺满街道，舍不得放下脚，但又无处落脚。环顾周围，人们轻快地走在槐花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小心翼翼驶过一地槐花。

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也许，在这里槐花与人已融为一体，人们会自然享用花的乐趣。不甘心的我拉住一位西安老乡询问：“这么多的槐花就这样自生自灭？”他望着我，又不足为奇（也许大凡第一次来西安的人都有点此感觉），指着槐花，如数家珍：“不能说自生自灭，这是她的归处！你肯定不知道，我们陕西的槐花最地道，在乡下，我们不仅赏花，还要吃花，吃槐花饭，槐花馍，喝槐花茶，品槐花酒，满屋子的槐香，让你回味久远，勾起无限回忆。”一脸的幸福、满足全藏在温柔的述说中。

听着，听着，明白了：原来这如蝴蝶状的白花承载了多少西安人的情意，她把美丽留给这里的大地，留给这里的人们，它就是人们的宝贝。一个外乡人站在槐花之外品读槐花之美，当然只能误读槐花之意。

漫天飞絮飘过头顶，更飘在心中。不只是我，那么多古人对槐花也情有独钟，“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魂销举子不回首，闲照槐花驿路中”，“雨过前山日未斜，清蝉嘒嘒落槐花。”那么多过去不甚理解的诗句，在老乡的话语中，在一串串白色花穗里，在一地碎碎的槐花处，我恍然大悟。一次偶然的邂逅，激起我不一样对槐花异样的情感波澜，怎不激动？

第二天，雨中游骊山森林公园。还是那几棵大槐树留住我的脚步。倾盆大雨中，它们那样显眼，雨珠挂在枝头，挂在树叶，挂在花瓣，倾泻而下。成熟的花瓣无奈对树的眷念，随风，随雨，极不情愿飞舞而下，像居无定所的孩子四处流浪，浮萍一生，奔向大地。

一刹那，心升悲凉：先前的喜悦波澜，不再欣慰，是啊，人们的怜爱也抵不过冥冥命运。再看园中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再看杨贵纪腼腆羞涩，唐玄宗含情脉脉，一段皇帝风流史仍不是喜剧告落；再看“兵谏亭”上，国民政府首领——老蒋被张杨活捉记载。无不昭示特别寓意，这几棵老槐树矗立骊山门前是在哀悼历史遗憾吗？于是，于我而言，槐树不再是槐树，槐花不再是槐花，一种心灵的生命荡涤着我久违的心。

……

四年了，带着充实特别的记忆，带着对槐花的情结，期待一幅心中的槐花图闪现。所以当院子里的槐花耀然于眼，尽管没有高大的枝干，没有繁茂的绿叶，没有从天飞舞画面，惊喜依然溢满言表。

此刻，风雨如无情的猛兽吞噬那枝，那叶，那花瓣，飘摇中它们终究抵不过残酷的洗礼。散在地上、散在车尾，散在临近的香樟树叶间，散在人家的窗户前，静静的，淡淡的，悄无声息，循着生命的轨迹自生自灭。对我而言，捧在手心不是花，是生命在呻吟，是一种生灵在挣扎。

凝眸深处，槐花劲舞，飘落一地生命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