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亲情

清风低吟

亲情      

      李家一喜一忧，喜得是生了一对双胞姐妹，忧得是二囡脐带绕颈进了保温箱，外婆烧香磕头拜菩萨以求平安，出院那天，母亲宝贝似地抱着二囡，生怕有个好孬，母亲的奶不够两个囡吃，母亲只让二囡吃，父亲对母亲说：你也给大囡吃口吧，母亲说：二囡身子弱，大囡吃牛奶吧。
      喝满月酒时，父母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大囡叫大玉，小囡叫小玉，大囡由外婆带着，小囡由母亲带着，大囡两三岁了，才回到父母家，母女之间有些生份了。母亲事事护着二囡，使二囡骄横任性不讲道理。好玩的好吃的好穿的小玉挑剩下了，才是大玉的，小玉稍有不满，便在地上撤泼打滚儿，母亲从来不问青红皂的把大玉责骂，父亲只好抱着大玉哄她说：大玉——你是姐，让着点妹。大玉眼泪啪哒啪哒地滴在父亲的脸上。
      晚上，父亲对母亲说：大玉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这么偏心眼儿呀？母亲说：小玉生下来就身子弱，我当然得多照顾她了。父亲生气对母亲说：照顾是应该的，但溺爱不是爱，是害她，没听说过吗——溺子是贼。母亲也生气了：放屁，有这么咒自己孩子吗，你才是贼，把我的心偷走了！关灯！
      一晃儿，俩姐妹初中快毕业了，平地一声惊雷，两人留一个，大玉留城小玉被批准上山下乡了，小玉回到家里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在家里闹翻了天，母亲也急得六神无主，跟着擦眼抹泪儿。小玉哭闹着喊：我不去，就是不去，我去死，去投河，去上吊，就是不去！
夜里母亲睡不着，推着打鼾的父亲说：还有心睡觉，你说怎么办吧？父亲翻了一个身说：那能怎么办，该谁去谁去，反正两人得去一个。母亲说：我有办法了，让大玉顶替小玉去。父亲一听噔地坐了起来：亏你想得出，手心手背都是肉，大玉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这么不待见她，不行！母亲说：不行那小玉怎么办？明儿我跟大玉去说。
      母亲跟大玉一说，大玉的眼泪似打开的水龙头，看得父亲一阵心酸，大玉心寒了，她对母亲说：我知道这个家融不下我了，我走——！父亲把大玉抱在怀里，父亲也落泪了：大玉让你受委曲了。
      大玉走那天，小玉没去送，母亲看着小玉责怪地说：你姐替你上山下乡了，你怎么不去送送？小玉说：我有事！母亲说：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玉分配到商店当了售货员，她哪吃得了那份苦，一天八小时站着伺候人，她哪受得了那罪，动不动便和客人甩脸子吵架，成商店里的打架大王，下班后小玉到家，死狗一样躺到沙发上，又哭又闹：累死了，不干了，给我换工作。父亲说：再苦也比你姐强吧，要不跟你姐换一换。小玉听罢又耍起死狗战术，真真假假地玩起了绝食——不吃不喝，母亲一看心软了：托人给孩子调个工作吧。父亲摇着头说：咱平头百姓说换就换了？母亲说：花钱呗——只要能给小玉换个工作，花多少钱，我认了。烦人请客送礼小玉调了个工作，进了纱厂当了挡车工，那车间里又闷又热，手忙脚乱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连撒泡尿都得有人顶替换班，小玉拖着酸酸的双腿回家，倒在沙发上，又叫唤上了：累死我了，还不如站柜台那，我不干了！父亲说：这是你自找的，凑和着干吧，要不你就回家当社青吧，让你妈养着你。
       大玉顶了小玉的名字到了乡下，苦干了两年被推选上了大学，三年后，分到了市里一所中学里当老师，父亲笑着说：还是我大玉行。小玉扭了扭鼻子哼气：早知我下乡了。母亲心里有愧指着小玉说：小祖宗——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姐那是玩命干出来的，你去——连稀粥都喝不上。　
      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小玉走马灯式的换男朋友，急得母亲都看花了眼：小祖宗——你这是干吗，一天换一个。小玉说：不换怎么知道哪个好？父亲长长叹口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玉谈了一个男朋友叫志强，两人热恋后到了谈婚论嫁时，大玉把志强带到家里，母亲做了一桌好菜，招待未进门的女婿，小玉下班后，一进门看到大玉和志强，脸上挂着免强的笑，嘴角上挂着油瓶子：呦——都领家来了，够神秘的。志强知道大玉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但他还是吃惊地难辨眼前的姐妹俩，大玉小玉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如来佛也分不出真假。志强只觉得大玉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善良，而小玉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让人猜不透的眼睛。
      志强收拾新房给大玉打电话，小玉接的电话：大玉——电话！大玉接过话筒：喂——志强——小玉按下免提键：大家听听，快结婚了还有什么保秘的。志强：新房收拾好，你来看看吧？大玉说：你看着行就行。志强：还是你来看看吧，等你验收那。大玉：我没时间晚上有家长会。志强：没事我等你，我到学校接你吧。大玉：不用，我自己去。
      放学后，大玉开完家长会已经八点了，骑上自行车，抄近道急急朝新房赶，拐弯处与一个骑行行车的小伙子撞车了，大玉摔倒在地上，小伙子非要送大玉到医院，大玉说：不用，不用。小伙子说：那可不行我得负责，我送你到医院吧。叫一辆出租拉着大玉到了医院。
志强听见有人敲门，知道大玉来了，高兴打开了房门，请大玉检查验收他的劳动成果，她随手关上了门，毙了房里的灯，一把搂住志强的脖子，吻他的脸，吻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志强一阵颤栗抱起她------
      大玉从医院回到新房，志强慌乱穿衣下地开门，见到眼前的大玉问：你是谁？大玉回答：我是大玉，你不认识了？志强回头看床上的人：她是谁？大玉看到小玉躺在床上问：怎么回事？志强一下子明白了，哇地一声蹲在地上，小玉从床上坐起来，哭着说：姐，他把我给------大玉抽了志强一个嘴巴，冲到屋外消失在黑夜里。
      母亲听了此事指着小玉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连你姐夫也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小玉：我就是不要脸了，我就是看不得她比我强。父亲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这老脸没地放了。小玉说：打自己干吗，有气打我呀。
      志强把经过一说，大玉明白了撞车上医院怎么会这么巧，肯定全是小玉安排的，她对志强说：你就娶她吧。志强给大玉跪下哭着说：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吧，我错了，我爱的是你呀，玉儿——你别走！大玉甩手走了。
      父亲对母亲说：我说什么来着，溺子是贼，溺子是贼，都是你的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疯子——！
      大玉报名去了西藏支教，一去三年。志强不同意和小玉结婚，发誓等着大玉回来，小玉肚子上放个枕头说是怀了志强的孩子，成天到志强的单位闹，两家大人没辙，只好逼着志强和小玉领了结婚证，小玉手拿结婚证，把怀里的枕头一把扯下来，对志强说：傻小子，以后你一切都得听我的，不然有你好看的------志强，我爱你——！
      小玉结婚后，消停了两年，大玉有时写封信，跟父母报个平安，一次也没回家，信中说：西藏是天堂，她准备留在那了，父亲听说后病了好几天，母亲也掉泪了。
      小玉病了，医生诊断是白血病，母亲哭得泪人似的：报应呀，报应呀——！小玉化疗后头发掉了一大半，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上，哭着跟父母说：爸妈——叫我姐来吧，只有她能救我了，妈叫我姐来吧。求你了。父亲狠狠心说：这时你才想起你姐，早干吗去了！小玉哭着说：爸——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姐，爸——你不能看着我死吧。父亲落泪了，走出屋外。母亲哭着拉着小玉的手说：闺女——妈张不开口呀，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你姐呀。小玉绝望了：妈——爸，你们就看着我死呀------
      志强含着泪给大玉打电话：玉儿，你妹得了白血病快不行了，医生说只能活半年了，玉儿，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是小玉的姐，你不能看着她死呀。大玉那头沉默着最后她说：你们也太自私了吧，一辈子只是向我要东西，我把命给你们行了吧！说完挂了电话。
      母亲问：志强，给你姐打电话了吗？志强点点头，小玉急忙问：姐怎么说？志强摇摇头没说话，小玉哭了：她不肯救我，她不肯救我！母亲泣不成声：都是我造得孽呀——！
医院说找到配型的骨髓了，择日手术，父亲问医生：能告诉我们捐献者的名字吗，医生说：捐献者要求保密。
     快进手术室了，小玉有气无力地对亲母说：妈——我听到脚步声了，是大玉，是姐姐回来了。母亲说：你姐在西藏那，你听错了吧，母亲以为是小玉的幻觉，小玉坚持说：不，妈——是大玉，是姐姐，是姐姐回来救我了，爸妈快去接姐姐，姐姐来救我了——！姐——对不起——！父亲推开房门，走廊上没有大玉的身影，大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熙熙攮壤的人群里-----世上只有亲情永在！
                            2012、4、27
                                      改编于本人小剧《姐妹情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