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色

方舟

某月某日的傍晚，太阳半落山头。我坐在庭院中正品读着俄罗斯作家蒲宁的文章——《安东诺夫卡苹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苹果的香甜，令我陶醉其中。

合上书本，从茶几上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清茶。起身向果园走去，身后的藤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和煦的阳光倾斜在茶几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步入果园苹果的清香沁人心脾。硕大的苹果挂满枝头，红彤彤的像是一抹即将散去的山霞。随手摘下一只苹果，淡淡的余温暖热着我手掌，喀嚓的一口咬下，温热的汁液顺着喉管流淌我全身，令我感受到这温暖，这太阳的温暖。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那是正值高一，火热的八月渐渐远去，空气中仍弥漫着太阳的余温。那被夕阳染得晕黄的操场充满了欢声笑语，这其中也有你那如夜莺般的笑声。你和你的同桌正在操场上一圈接着一圈的散步，而我只能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你。望着你斜长的影子入神，望着你绯红的脸庞发呆。当然你偶尔也会朝我这边看过来，那时我便会立刻转过头去，低头望着那路面的小草装作发呆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突然站在我面前对我说。

“呃......”我吓了一跳，本不想回答你可当我看到你那近在咫尺的清美容颜时心头一紧吞吞吐吐的指向那天边的夕阳说，“呐！你看这是因为夕阳的缘故啦。”

你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看得是那么的入神，仿佛那美丽的夕阳此刻与你相融为一体。我微笑着顺着你脚下的影子看着。我们都没发现此刻我们俩的影子竟连在了一起，彼此相融。

“真美啊！夕阳。”你低声喃喃道。

夕阳即将沉落山头，余温俨然成了苍凉。此情此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竟说出了“真美”这个词，或许是我不懂得你的心吧！你的同桌拉着你说，“快啦！快走啦！”你对其笑笑便任由其拉走。

“呵呵，我走啦！你也快点回教室去吧！要上课了。”你回头对我微笑着说道，我也“嗯”了一声对你微笑着。你渐渐远去，夕阳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拉到了一个我无法触及的地方。虽然我无法触及但我的目光却能守护着你的影子，直到你远去了，去到了一个我连目光都无法触及的地方，而那时我只有祈祷你能过的很好很好。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我扶着苹果树那粗糙的树干向果园深处走去。我突然发现越往深处那树枝上的苹果就越显得青绿，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果园外围的香甜气息而是一股酸涩的味道。这果园不正像那时的我们吗？明明还只是个青涩的青苹果却要把自己的外表装扮的像那红彤彤的熟透了的苹果。想起以前的自己心中便泛起丝丝酸楚，想到这里我已没兴趣往里走了，我立刻掉头往回而去，离开了果园。

夜，悄然降临。夜的清冷渐渐将太阳的余温吸走，果园变得阴森森地充满了鬼异的气息。我趴在窗台上望着不远处的果园心里思绪万千。“啪！”的一声雨点突然打在窗户的玻璃上也打断了我的思绪。风渐渐变急，雨点疯狂地打在玻璃上，像是在奏着一曲交响乐。下雨了！这雨洗去了夏日的清炎，但我不喜欢这雨，这雨太大了我怕果园里的苹果承受不了啊。我想着这雨过后还会剩下几颗苹果独挂在枝头呢？

我至今还记得那金秋送爽的九月，至今还记得那在金秋送爽的九月中诞生的红彤彤的苹果。我至今都忘怀不了你的面容，绯红的像那在金秋九月中诞生的红彤彤的苹果。

转眼间已是冬季。 领略过夏末秋凉的感觉我便也不在乎冬季的寒冷。一缕阳光、一张藤椅、一副茶具、一本书籍，我的冬季便是这样度过的。在庭院中点起火炉煮茶，先抿一口清茶然后便捧起书细细的品读着，阳光始终眷恋着我头顶，不离寸步。我放下书本靠在藤椅上想安静的睡会儿，不到片刻我就睁开了眼，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安，于是我为了安宁内心便起身向果园走去。

初入果园我惊呆了。没有了那时的绯红枝头，就连树叶也都依稀可数，就连杂草都成了果园里奢侈的装饰品，空气中零星可嗅的不是苹果的香甜而是那夜雨水的冰凉。满目疮孔的果园给人以苍凉的感觉。泥土混合着苹果叶粘在我鞋底。

我继续向前深入，果园里的苹果树树干光秃秃的显得十分的脆弱给人一种人世苍凉的感觉。来到果园中我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我当初想像的那样令我内心趋于平静，反而当我看到这些树干之后心里更加的不安但我仍就向果园深处深入。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我看见寒风中的一片叶子。那是在果园深处的一株苹果树上的叶子。它紧紧地抓住树干，寒风接连不断的向其袭来而它却并不是随风逐流，恰恰相反它正用自己弱小、有限的身躯与狂大、无限的寒风对抗。我仰望着那片叶子，许久缓缓伸出手，一阵寒风袭来，那片叶子再也经受不住寒风的侵袭最终它脱离了树干随风飘荡最后落在我手掌之中。

我仔细的观看着手中的叶片，老绿的叶片边缘处还带有一丝暗黄。看着叶片上的绿色我心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昏黄的天空飘下了晶莹的雪花......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圣诞夜。想起了那个苹果。我想我的心正如那苹果，虽给不了你一生的依靠但却能给你一夜的平安。

我坐在车窗旁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夜景，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我又想起了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寒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你之前说的话一句句的有重现在我耳边。

你说：你喜欢听晚风拂过耳际的声音，喜欢黑夜的静谧。因为那样很美好。当时我便立刻为你打开了窗户，为你奉上夏夜的安凉。

我说：如果可以，我便要做那个为你开窗的那个人，陪你一起聆听夏夜晚风的声音。一阵狂风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风，掩饰了我原本就很微弱的声音。

你说：风太大了，没听清楚。

我说：你虽然没听清但风却听清了。我想总有一天那夏夜的晚风会将我的话传达给你的吧。

我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又继续回想着那之后的事情。

“莫曲关下窗。”你轻拍我肩膀。

“啊！什么事啊。”我抬头问你道。

“哼，关车窗，你想冻死我呀。”你略微皱眉，微怒道。

我转头一看，原本紧关的车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哦，对不起。”我边道歉边关上了车窗。

“唉。你怎么这么白痴的哦。” 你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以为现在还是夏天吗？害的我冷死了。哼，不理你了。”你转过头去不再和我说话。我独自望着窗外灯火。

我以为现在还是夏天。我以为现在还是高一。我以为高二还会坐在她座后。现在早已是高二了，我们早就不太有交集了。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一直都是这般的闪耀而我曾以为过去的一直都不会更变就像这万家灯火。我以为的早已远去，我们早已成为过去时。

“哎，那个，你终于肯和我讲话了。”我向你问道，你却没有回答。我坐在你身后明显看到了你的身子颤动了一下，那么细微。车子突然加速令车厢里的人们都七摇八晃的，这其中也包括你。我明显感觉到了你身子的颤动但又觉得是车子在摇晃。

我们共同下车，漫步在人行道上，彼此间十分默契的没说一句话。

“这个送给你”我快步走上前。

“嗯，干嘛突然送我苹果。”你伸手接过苹果。

“那个......今天不是平安夜嘛，而且我就像......。”树荫下的我完全融入到黑夜之中，我看得到你而你却看不到我。

“像什么。”

“就像这苹果，给不了你一生的依靠但能给你一夜的平安。”一辆卡车疾驰而过纵使我声音再大但在其面前却如细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下雪了，你还不快回家。”

你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好一片雪花飘落在你鼻尖，“哎呀！真的！嗯，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苹果。”你扬了扬手中的苹果跑进黑夜中，而我连你的背影都及不上。

幽暗的天空飘下了晶莹的雪花.....

我靠在窗户旁望着果园。下雪了，光秃秃的果园现在又变得白茫茫的。我忽然想那次平安夜的雪下到底下了多久呢？我舒展开手掌细看着那片苹果树叶，绿色让我想起了夏天，因为夏天才符合你的名字——夏晴。因为那年夏天我初次见到你的面容绯红的像那在金秋九月中诞生的红彤彤的苹果。

我怎么也忘怀不了那苹果色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