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场雨

方舟

北方的天气素来以干燥少雨闻名，特别是家乡朝阳，被毛主席冠以“十年九旱”之地。而今年的夏季，应该属于十年里多雨的一年，天空聚集几片云彩，就会飘下几滴雨来。还会时不时的闹一点小脾气，瞬间便是狂风骤雨，冰雹相加。

由于连日的加班，身体被囿于方寸之地，毒辣的阳光在窗外逡巡，却也无可奈何。外面高大的白杨，纤柔的垂柳，在阳光的炙烤中，蒸发出一层雾气，油墨般的绿意，像是被手润泽过的碧玉，安放在幽蓝的天空。

昨日午后四时许，空气闷热到了极点。突然间，狂风四起，卷起满地沙尘，铺天盖地而来。人们的第一感觉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忙不迭的关闭门窗，风中的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劈啪的声响。高大的树冠随风倾斜，似要把浓浓的绿色泼洒在天蓝的画纸上。风中的人们步行艰难，几只燕子却在狂风中翻飞，是为了迎接暴雨而舞蹈，还是在疾风中发泄心中的窒闷？

乌黑的云层，被狂风从遥远的天边移来头顶，几大滴雨落在地上，溅起灰尘。一道闪电在云层里裂开，随着一声雷鸣，瓢泼的雨倾泻而下，天地瞬间浑浊。风借雨势，雨借风声，胆小的人恐怕要在避风的角落颤栗。地上的积水，被雨点儿溅起涟漪，转眼又化于无形。房檐的滴水，形成了一帘瀑布，水汽弥漫，好不壮观。

只需半点时间，平地上已积水半尺，陡峭的地势已是洪流滚滚。一场骤雨荡尽了尘埃，也把忙碌的生灵赶回了家园。静听冰雹敲打着屋顶，惊栗着脆弱的心房。田野的树木和庄稼又是一场命运的浩劫。

六时左右，风渐渐息止，雨也失去了气势。但，平静的雨脚却从未断绝，在天地之间挂满了珠帘。北方的人们不像南方的人，晴天出门也会带雨伞。这种“未雨绸缪”的习惯，恰好说明了气候的差异。窗外的雨还在下，已到了下班的时间，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跑入雨中。要等到雨停洪退，恐怕要到半夜，归家的急切欲望，促使我顶雨涉洪而行。

雨水从头到脚湿了全身，眼睛看不清前路，只听到脚踏在没踝的水里，啪啪的响声。模糊的感觉脚下溅起一片水花。抹去眼角的雨水，看到公司门卫里坐满了人，都在好奇的看着我。或许，在同事的眼中，我不是疯了，也是个傻子。可我心里在想，他们哪知雨中涉洪而行的乐趣，只要不关乎道德，还是走自己的路好。想起了三毛写的《雨禅台北》里的两段话：我一直在雨的夹缝里穿梭着，匆匆忙忙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都是坐在一滴雨也不肯漏的方盒子里；我站在雨中，如同意外出笼了的一只笨鸟，快乐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属楼后面有一片棚户区，胡同里的路高低不平，晴天都很难走，何况是大雨后的洪水滔滔。小心的试探着，听着洪水里石头滚动的声音，心里有了一丝畏惧，走到一半的路，进是难，退亦难。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不小心，右脚陷入淤泥里，洪水没过了膝盖，脚拔出来，鞋里全是泥沙。站在一处高地，倒出鞋里的泥沙，整理好了，又趟进了洪流。

路边是棚户区的人们倾倒的垃圾，被洪水冲刷，使我全身充满了恶臭。一步三晃，跌跌撞撞，终于挨到了家门口。妻子的电话响了，正准备拿伞去接我，我开着玩笑：你要是去接我，还得把你背回来。看到全身湿透的我，妻子嗔怪着为何不等洪水退了再回来。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一丝战胜洪水的惬意。

立在窗前，看着黑色的云层已经移到了天边。还会看见云层中的闪电，偶尔传来雷声阵阵。头顶的天空碧蓝如洗，一道彩虹横跨。心中无限感慨，生活的风雨，最能历练人，风雨过后总会有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