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蕾征文大赛美文欣赏04号—三代人的乡愁

方舟

「我的家乡」心蕾征文大赛美文展示

04号

从前的日子很慢，很暖
裹在淡淡的烟火里
日日年年

三代人的乡愁

（一）
祖母100岁高寿了。从我出生起，我就觉得祖母一直是个老人。在我看来，100岁的老祖母只不过是比以前多了些许深深的皱纹和老人斑罢了。岁月无情地滑过时光隧道，祖母是真正地年老了，她的皮肤彻底地松弛和耷拉着，就像秋风中飘零发黄而又渐渐变黑发卷的落叶。老祖母年轻时身高仅1.5米多点点，现在恐怕不足1.2米了。一个矮小的身躯，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够穿透100年的岁月，怎么说都算是个奇迹。老祖母所承受的苦难，所走过的坎坷和荆棘，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弱小而微不足道的女人，在她的生命深处，究竟埋藏着怎样撼人心魄的往事和经历？每次想起老祖母，乡愁便如潮般涌动，每次看着老祖母，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古老的艺术品，每一次与老祖母谈天，我的心都会被老祖母的经历所震撼。
祖母生于1910年，当时的旧中国一片黑暗，清廷摇摇欲堕，民不聊生。在极度重男轻女而又饥荒连连的年月里，祖母来到世间是最大的悲哀和不幸，所以她一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所幸一位算命的先生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捡起了她。祖母被捡起时，身上没有一片布，仅被一把谷草包着，几乎没了气息。我曾祖父本不抱什么希望，然而，祖母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其实，曾祖父将祖母捡起来喂，是有着深谋远虑的，他的妻子早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弱智而呆笨的儿子，捡来的祖母无疑成了十拿九稳的童养媳。祖父比祖母大十岁，从祖母懂事起，祖父总是翻着白眼欺负她，甚至不知轻重地往死里打；而曾祖父也总是偏袒着自己的儿子，视儿子为掌上明珠，不管对错受责罚的都是祖母。至今祖母的额头上还依稀可见当年留下的伤痕，她的右手小指少了一截，那是祖父的“杰作”。
祖母13岁的时候，急于抱孙子的曾祖父便要她与23岁的祖父同房。祖母不敢违抗曾祖父的命令，她一直都对曾祖父充满敬畏和感激，对曾祖父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因为曾祖父毕竟是给了她生命和依靠的人。可以想像，一个13岁的弱小女孩，面对高大而傻傻的祖父，还要同床共枕，那将是多么的可怜、惶恐和无助呀！无数个黑暗而可怕的夜晚，稚嫩的祖母都要承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那是怎样的漫长和沉重，何等的痛苦和无奈？
祖母长期做着与她年龄不相适合的超负荷劳动，来养活被曾祖父宠坏而又无能的丈夫。14岁那年，祖母因过度劳累，流产了。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又没钱进医院，祖母差一点死在床上，幸得一个懂得点医术的民间医生搭救，祖母才躲过了一劫。
22岁那年，祖母已是一个有着5个孩子的母亲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曾祖父与世长辞了。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祖母柔弱肩上，傻子丈夫对祖母来说不是依靠，而是累赘，祖母的日子过得凄惨而漫长。不久的一个晚上，祖父在亲戚家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摔在堰塘里淹死了。祖母顷刻间便成了寡妇，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
祖母年轻时很漂亮，也很贤惠，即便是粗重的农活和艰苦的生活也难以磨灭祖母美丽的容貌，邻村一个比祖母小4岁的小伙子看着祖母过着艰难的日子，心里很难受，便悄悄偷了家里的粮食来帮助祖母，还帮祖母干活。在当时，这可是多么荒唐和出格的事情呀！尽管祖母始终把那小伙子当作兄弟来看待，可还是遭到了空前的非议和责难，小伙子的父母更是说我祖母（一个寡妇家）勾引他们年幼无知的儿子。
我不知道祖母的心有没有过一丝情感的萌动，反正很快小伙子的父母就为他娶了亲。据说小伙子哭了一天一夜，新婚之夜站在村口久久地凝视着祖母的方向。我所知道的仅仅是模糊的片段和粗略的情况，不知道祖母的心当时可曾有过波澜……世事维艰，带着五个孩子的祖母难堪重负，25岁那年，年轻漂亮的祖母不得不屈嫁给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可是过门仅三天，那男子却在一次事故中死亡。人生常常是充满了变数和不幸，在那迷信极度盛行的年月里，祖母成了克夫的女人，被视为洪水猛兽一般，从此再也没嫁人了。
在那饥荒和贫穷笼罩的岁月里，一个带着五个孩子的寡妇，生命就像风雨中飘摇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26岁那年，祖母的大儿子得肺炎死了，这是祖母一生巨大的悲痛，祖母说那孩子聪明懂事，本来是可以医好的，可是没钱。为了治孩子的病，祖母当时曾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卖身”决定：做牛做马，无条件嫁人。可是人们都说祖母是克夫的女人，纷纷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娶我祖母，更不敢接过五个孩子的负担和累赘。祖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死了。死时，祖母的大儿子将好心人送的而又舍不得吃的一个在怀里珍藏了两天的麦粑交给祖母，这是他最后的遗产……任凭岁月流失，时光走远，今天的老祖母，对当时的情形，依然记忆犹新。虽然没有几个人愿听她的唠叨，但在她的心里，却怎么也不能抹去，那是时光老人剜心的一刀呀！
所幸，剩下的四个孩子都活了下来。祖母以她柔弱的羽翼，以她的坚韧和智慧，以她母性的力量让四个孩子一次次度过人生中的急流险滩。解放后，年已五十的祖母依然健朗，耕土犁田，栽秧打谷，样样在行，敢与男子一较高低。在村里，至今还流传着她赛过男子的一些故事和佳话。
在三年自然灾害和伙食团时，上了年纪的祖母依然坚韧，她没有被因饥饿而引发的水肿病击倒，也没有因被迫吃“仙米”（黄泥巴）而阻塞肠道，倒是她已成家立业的三儿子在饥荒中离开了人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祖母已经是个老人了，可她依然不需要儿女们养活她。在生产队时，祖母不但像年轻人一样挣工分，还当了妇女队长，这成了祖母一生的骄傲和荣耀，祖母的雷厉风行使得许多男社员都害怕她。
包产到户后，祖母像焕发了青春和活力，统领着一大帮儿孙及以下的晚辈，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祖母的厨艺远近闻名，连做的粗茶淡饭也让后辈们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她80岁那年，操劳一生，殚精竭虑的祖母才轻松下来，让晚辈们自己料理一切事务，不再事必躬亲。可祖母依旧不能闲着，他不但养鸡养鸭，还种有一小块包产地。祖母离不开土地，离不开那些家禽家畜。
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老祖母的不少后代们也渐次从她处心构建了好几十年的巢穴中飞向远方，纷纷打拼出各自的一片天地，有的混得有模有样。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祖母就活到100岁了，她最大的孙子已经年逾花甲，儿子儿媳也已去世的去世，只剩下最小的儿子儿媳（我的父亲母亲）也已年过七旬。
看着祖母平静的面容，听着她经常唠叨过去的往事，我就感觉到祖母正在一点点地还原，一点点地走向她的中年、青年、童年，走向空白……因为，她的心中越来越没了杂念，有的是只是安详和平静，亲切和自然。无论你有多少伤心和不平的事，只要看着祖母在阳光下静若止水的沧桑容颜，你立刻会被一种新的东西所诠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你的心胸会变得博大而宽广……老祖母，以她百岁的沧桑容颜，穿越百年乡愁，漠视一切的痛苦和不幸，让苦难芬芳。一个人能够穿透100年的岁月，向生命的极限冲刺，从生命的这端走到生命的那一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也许，所有的苦难和不幸，才铸就了祖母的“金钢不坏之身”，创造了生命的绝唱和奇迹，让百年乡愁熠熠生辉，成为我永远的牵挂。

（二）
我的父亲是农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年过七旬的他，虽然牙齿所剩无几，头发也快全白了，但扛起锄头来，依然神采奕奕，锄起地来，依然掷地有声……父亲13岁便下地耕田，人还没有犁耙高，矮小瘦弱的他，在岁月的浸泡和洗礼中，硬是从一个懵懂无知的顽童变成了强壮能干的庄稼汉子。
在同龄人中，父亲的体能惊人，更是种庄稼的好把式。在那靠天吃饭的年月里，膀大腰圆，一身力气，加上勤劳而会种庄稼，自然是那个时代的优秀者。父亲也因此成了姑娘们的“抢手货”，尚未成年时，上门说媒的就来来往往，应接不暇。父亲左挑右选，直到22岁那年，不以貌取人的他才选中了同样是种庄稼好手的母亲，可谓珠联璧合。从此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夫妻携手种地之路，在青山绿水间留下了他们相依相伴的足迹。
父亲的一项绝活是对牛的驾驭。一般的牛对他来说，只有乖乖地耕田，自然不在话下。最有挑战性的是那种野性十足的“打人牛”，这种牛性子烈，发起脾气来，眼睛绯红，怪吓人的，极其危险。那时，一些地方不时发生牛伤人甚至致死的事件。每每遇到这种恶牛时，当事方一般把牛贱卖或杀掉。可父亲却不信这个邪，利用他多年来跟牛的接触研究和一身巧力，软硬兼施，无论多凶恶的牛，在他的手下最终都会低下高昂的头，被彻底驯服。父亲由此声名远播，周围很多地方遇到“打人牛”时，便来叫他去处理。
父亲的另一个绝活是插秧。他插起秧来，上下翻飞，手脚并用，但见水花飞溅，人影闪烁，秧苗生根，一会儿的工夫，便插出一大片绿来，又快又好，没有谁能比得过，真是神来之笔。当然，也常有不服输者和父亲打赌，却都以失败告终，输掉烟酒等东西给父亲。
父亲最绝的还是种庄稼的本领。锄地、施肥、播种、浇灌等等，他都能掌握好火候，恰到好处。锄地，深浅适中，粗细一致；施肥，全凭手感，正好合适；播种，随手撒下，不多不少；浇灌，一瓢下去，灌溉均匀……父亲种的庄稼，杆结实雄壮，粒大而饱满；父亲种的地，收成好，出粮食，在他的经营下，地越种越肥，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周围的人都说神。
平时没事，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转悠庄稼地了。即使是走亲戚，他也要去看人家的庄稼，品头论足。父亲会和土地、庄稼聊天，甚至可以聊上半天，周围的人都知道，一旦发现有个自言自语，津津有味地在庄稼地里聊天的人，准是我父亲。这不能不说又是父亲的一绝！其实，仅凭这点就可以看出，父亲对土地和庄稼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他是真正地做到了用心在种庄稼。
父亲最不喜欢走城里的亲戚了，他说城里人家都将门紧关着，闷在家里，太不习惯了，对他来说，看不到庄稼、土地和粮食，心里发慌啊！所以我住进城里后，父亲很少来，即使来了，呆一会儿便要走，怎么也留不住，更不会过夜。
作为农民，父亲并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什么金钱意识。在他的头脑和意识中，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对土地、庄稼、粮食的看重，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他的血液和生命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无疑是正确的，也是快乐的，同时也是富有的。豁达开朗，自然本性，父亲将农民当得有滋有味，令人羡慕，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三）
好久没回老家了。走在家乡温润的土地上，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家乡特有的味道，这是城市里不能见到的青山绿水，庄稼菜地，院坝村庄，还有农人亲切的笑脸……路上，认识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迟疑着，老半天才想起我，叫出我的小名，而晚辈们则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就像打量一个外乡人，不禁想起贺知章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真是永不过时。我真切地感受到，家乡于我已经越来越模糊，那种难得和久违的亲切感正在一点点流失，就像指缝间的沙粒，穿透岁月光阴，无声无息。
好久没回老家了。一些原本熟悉的田埂土路已改头换面，成了水泥路面的乡村公路，车来车往，通向十里八村。曾经，我为这些烂泥路而苦恼，在雨天上学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湿了多少身衣服，一切都还记忆犹新，仿佛昨日；而今，这一切都不存在，宽阔的水泥路面修到每家每户，下再久的雨，路面依旧干净爽洁，畅通无阻，更何况大家纷纷换上了不同的车辆代步，滚动时代的车轮，留下铿锵有力的足音。
好久没回老家了。曾经大老远就奔向我的小黄狗而今已是奶奶辈的老黄狗了，它不再亲热地凑上来，撒着娇蹭进我的怀里，而是睁大一双惶恐和充满敌意的眼睛，做出将要攻击的动作，发出“呜呜”的轰鸣声，怒目而视……好在父母及时赶到，对老黄狗一顿训斥，我也反复表明自己的“身份”，老黄狗才极不情愿地溜到一边去了，但仍警惕地看着我，时时监控着我的行为和表现，直到许久才罢休。
好久没回老家了。父母的白发又多了一层，皱纹又添了几道，曾经声音洪亮，滔滔不绝的二老已然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反应也没那么快了，担水拿柴，煮饭弄菜，洗碗喂猪等家务活的动作也更迟缓，眼睛里多了些浑浊，就连吃饭也没那么快了，嘴里的牙齿日渐稀少，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但他们的笑容却依旧那么的亲切，言语依旧那么的温情，家的感觉依旧那么的浓烈，我在他们面前依旧像个孩子，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好久没回老家了。走走乡邻，串串门，才发现，王二娘已不在人世，她

的坟茔爬满了杂草，无声无息，永远长眠。想起小的时候，我还吃过她的奶呢！那时生活困难，母亲缺奶，我饿得黄皮寡瘦，哇哇大哭，王二娘二话没说，经常来给我喂奶，结果我健康地活了下来，她的孩子却不幸夭折了，王二娘由此被丈夫打得伤痕累累，死去活来……母亲给她敷药时的一个个吓人的伤疤，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无法忘怀。
好久没回老家了。村干部已经改选，由年轻有为者担任，还来了大学生村官，为村里带来青春的气息和全新的理念，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有激情，积极贯彻党的方针政策，调整产业结构，搞新农村建设，为经济发展注入强劲活力，给村民们带来了希望和梦想；村里考上大学的越来越多，连考上重点和名牌大学的都有了，以前有人说村里风水不好，出不了大学生，看来还是知识改变命运，村里发展起来了，就一切皆有可能。
好久没回老家了。岁月在貌似忙碌中一点点流逝，乡愁却在心中一天天疯长，我们总是在种种借口和充分的理由中将回老家的日期拉长、再拉长，以为老家是可以随便让位，亲切得不能再亲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殊不知，回老家也是等不起的，很快就会物是人非，应当及时，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非常幸运，我还有老家可回，还有乡愁牵挂，还有那些可爱的乡亲，还有家乡温润的土地，即便再久，我一想起来，依旧热泪盈眶。

本期编辑：魏小冉

征文启事

一 征文内容
以“我的家乡”为主题，可以写家乡的那些人、那些事，可以是家乡的那些山、那些水，也可以写家乡的风俗人情、宗教文化，还可以写自己民族的故事，家乡人信仰的故事等；还可以寻访家乡的老阿訇，写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

二 来稿要求
1、征文作品内容真实，感情真挚健康，文字规范流畅，能表达作者一定的感受和观点。
2、作品须是作者首创首投本次征文活动，不可一稿多投，不得抄袭、套改。
3、作品形式不限，但字数须在1000字以上；鼓励创新，文中可以附1~3张图片，或者附一两小段视频；作品若有引文，请注明出处。
4、征文截止时间，自7月20日起至2015年8月20日止。
5、投稿方式，作品以电子邮箱投稿为主，心蕾平台邮箱地址为： 501531111@qq.com ；作品命名为“心蕾征文+姓名+作品名”；
6、、一等奖1名，奖励价值1200元手机一部
二等奖3名，各奖励价值1000元手机一部
三等奖6名，各奖励价值800元手机一部
优秀奖若干名，各奖励价值50元书
所有参赛者均奖励陶菲格杯子一个
三 注意事项
1、本次征文活动由兰州心蕾文化咨询中心发起，所征作品均会通过心蕾微信公众平台（微信号：xinleigy）展出，读者朋友通过关注心蕾公众号来欣赏作品，并为每个作品投票、打分；
2、此次活动，我们邀请了石彦伟老师、敏洮舟老师、马俊萍老师、回达强老师、黑正宏老师、凯雅老师等做我们的评委。
最终评选办法：网络投票+评委打分
评选过程会很严谨、公正，相信此次活动会很出彩；
评选时间：投稿截至日即2015年8月20日开始公布各作品序号和主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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