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大哥 那年,我刚从农村进县城上高一。上课铃响起,一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皮肤白皙,个子在一米六左右,身材单薄,年纪在30岁左右的男教师空身走上讲台。教室内一片叹息声,我们对这位即将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学习三年的班主任都很失望。他笑了一下,说:“我姓王,百兽之王的王。看我的个头,你们可以不称我为老师,可以直接喊我大哥。”同学们都笑了。 这位“大哥”不顾我们在下面的窃窃私语就开始上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的注意力深深地被他所吸引,他讲的是古文名篇《曹刿论战》,从作品出处、历史背景、作者作品延伸以及有关课文中的细节,不时地配合着肢体语言,说唱就唱,说跳就跳;有时候还根据课文内容随便招呼一位或者几位同学站起来与他互动。这一堂课,是我听到的最生动、最难忘的一堂课。后来我才知道,王老师讲课的水平是全校一流的,他刚刚送走的毕业班学生的高考语文成绩都很高。 王老师就像一位对弟弟妹妹呵护备至的兄长,他能准确记住班上每名学生的家住哪里、父母状况、脾气性格,对家庭条件差一点的学生他更是关爱有加。 高二那年,我由于出生在农村,生活比较拮据,趁课余时间去学校附近的造纸厂打工,全身只穿着裤头跳进齐腰深的发酵池中,忍着刺鼻的气味,用大板锹把发酵好的纸浆一锹一锹地攉到近两米高的地面上来,攉一池就能挣到6块钱。那天,当我正在发酵池内挥汗如雨时,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恶心,可能是中暑。我就不想干了,可是造纸厂负责人说,如果不把池内所有的纸浆都攉出来就不给钱,我只好咬牙一锹一锹,艰难地向上攉,正在这时,一个人跳进了池内说:“臭小子,一个人到这里来体验生活,我也来体验一把。赶紧给我上去。”我一看是王老师,池边上还站着那位帮我介绍攉纸浆的同学。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时我就觉得嗓子眼发堵,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1987年夏季,我由于家庭条件所限自己偷偷地背井离乡来到了东北陌生的矿山。我来矿山后,据父母说,王老师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过80多里的山路,去过我家5次,劝说我父母让我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将来混个好前程。并且不止一次给我来信,劝我回来,信中允诺他可以资助我。但是自负的我,由于自尊心和虚荣心在作怪,最终没有回去。 后来渐渐地与王老师失去了联系,2003年我回山东老家时,听说王老师已经死于肝癌,当时给他送行的人排成了长龙。在几位同学的引导下,我买了鲜花,和妻女一起来到王老师的墓地,给他跪下了……(周脉明 作者系个体从业者) 《中国教育报》2014年9月14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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