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卤鸡蛋的日子

方舟

走在山城的大街小巷，随便就能看到一个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推着一个“炉车”（就是将火炉放在一个小手推车上，姑且就叫炉车），炉车上摆着电子喇叭，喇叭中播放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橡根草……”这音乐一遍一遍的放着，音乐一声一声的钻进我的耳朵。

开始并不知道火炉里究竟的是什么，于是向同事打听才知道那是卖卤鸡蛋的。后来遇到了就掏钱买了两个卤鸡蛋，剥开蛋壳，吃在嘴里，似有一缕醇香，吃过之后仍有余味。回头又买了两个卤鸡蛋，捧着热气腾腾的卤鸡蛋，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吃卤鸡蛋的日子。

二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孩童，要知事不知事的时候，由于家大口阔的缘故，家境绝对是处于贫困线以下的，有时甚至连温饱就成了难题。在家庭中，我算是最小的，用奶奶的话说，就是我是父母的“么儿子”。因此，对于我奶奶都处处的护着，深怕把我饿着。那时候，奶奶偷偷的养了一只鸡，每当鸡产下鸡蛋以后，奶奶就一个一个的攒着，每次攒到十个，奶奶就要用茶叶、放上盐等，然后用砂罐煮熟了，满着姐姐们偷偷的给我一个人吃。

奶奶说，这是卤鸡蛋，快趁热吃吧。我也一点也不客气，十个卤鸡蛋一股脑的吃了下去。那时候贪吃，还没有品出卤鸡蛋的味儿就全没有了。奶奶望着我的吃相，开心的笑了。说：“人是铁、饭是钢，能吃才能做呢。”对于奶奶的说教，我压根儿就没有听。自以为身为家中的“幺儿子”理所当然的就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过后的时间，远离奶奶一个人在外上学，就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奶奶过世了。

奶奶过世以后的很多年，我再没有吃过卤鸡蛋。过来的二十年，再次吃上卤鸡蛋，显然觉得好吃。吃过之后虽然留有回味，但似乎缺少点什么。仔细回味现今吃过的卤鸡蛋，淡淡的清香中略略有些苦涩。卖卤鸡蛋的老太太说，这卤鸡蛋是用香桂皮加了很多佐料精烹而成的，您吃了味道还可以吧？望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我又想起了我已逝去的奶奶。老太太肯定也是历经了岁月的沧桑，说不定在家中也很偏心的呢！听了老太太的问话，顿觉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差点就流出了眼泪。

人到中年，有很多时候是喜欢恋旧的。三十而立的我同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不平凡。在这风风雨雨的岁月中，独自吞噬人间苦果。每每心情最坏的时候没有安慰，很多时候渴望哪怕是讥讽，也能使我极度失调的心情达到平衡而找到可以避风的港湾。要是奶奶健在该有多好啊！她不仅可以给我卤鸡蛋吃，还可以给我更多的精神鼓励，从而扬起我生活的船帆。

从老太太的话语中，我看到了奶奶的影子：奶奶的身子佝偻了，那是为子孙操劳而佝偻的，我感到内疚，凭就生发了许多感触。

三十多岁在山城的大街小巷随便都能吃到卤鸡蛋，并且能在音乐声中尽情的享用。听着音乐吃着卤鸡蛋，让我感到了不是一般的亲情。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任何亲情能和妈妈爱戴孩子比拟吧。我想，这也许就是山城卖卤鸡蛋的人们别出匠心的杰作罢。

问起老太太卖卤鸡蛋每天的收入，老太太说：啥收入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寂寞了出来走走，顺便卖一点卤鸡蛋。我终于明白了，老太太是在给我们这样的灵魂受到创伤的路人治愈心灵的伤口。吃着老太太的卤鸡蛋，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首催人泪下的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橡根草……

是啊，有奶奶、妈妈在身边的日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