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是夏天

方舟

南方的夏天很奇怪，雨来得急，地干得也快。来去匆匆却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蝉鸣还是聒噪，空气还是燥热。

上完晚自习，明天就是统考。说实话暑假基本都在找书看，没钻研数理化，即使学校给了两星期自习，也很没底。小伙伴抬头，看到天空很干净，空气也很清新，他反而叹了口气：“这天气将和明天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形成鲜明对比。”吃过宵夜，躺在床上聊天，突然雷声掉下来，带着倾盆大雨掉下来。我使劲敲床板：“快看外面，这鬼天气才暗喻着明天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啊。”一道闪电照亮房间，我看到他满脸黑线。

第二天起床，外面已经干透了。考完数学，心也干透了，我和小伙伴相顾一笑：呵呵，昨晚那场雨果然......已经，已经说不下去了。下午的语文作文是命题作文——《走进高三》。顿时心中莫名荒凉，把考完数学的丰富情感都写到作文，大致写了暑假自习的悠闲日子，现状的担忧，还有对梦想的期望以及期望背后的“注意事项”。说起来挺土的，吐槽了高三学霸们日出而作，日落还不息的生活后，开始对自己挂羊头的梦想进行讴歌，秀完优越却忘记了这个梦想对于有多远。最后发现实在偏远了，写下一句槽点满满的结尾：“如果你不认同或者对高三有更贴切的感受，就当我是浮夸吧。”呵呵，评卷老师，我肥皂掉了，请留情。

这个暑假听过最饱满的一句话是——“梦想无所谓大小，高贵或卑微。所有的梦想都像暗夜的星光，又如桃之夭夭，灿烂得不可一世。”侯小强说的。看到这句话，感觉梦想都能当起床铃了，让我即使凌晨睡，也能6点起床。暑假里的确有那么一段这样的时光，但我把用来写文字而不是刷解析几何和平面向量。深夜11点可能要熬不住了，就泡一杯白天手磨的咖啡，不放糖。水雾慢慢沾到电脑屏幕上，上面变得模糊而湿热，和我原来期望的南辕北辙。可能这才是生活呢，“命运降临到头上的时候，生活总会有一口深井，让你的所有梦想坠入其中”。看《波多贝罗的女巫》我仿佛也看到自己梦想被粉碎的样子，很庆幸，至少不像个野狗，丧心病狂还一事无成。

也会有人给我肯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迷茫。渐渐就发现这和自己开始期望的不一样。以前也听说过新概念，可一直觉得离我很远，生活中也会有人提起。虽然以前也热爱着写文章，可终究只是限于小资的爱好，重来没有想过要和未来画上等号。毕竟我不爱画画，太考验想象力的东西做不来。高一在文学社里小打小闹以为有点本事，高二开始没完没了地往书吧跑，看到卡尔维诺，看到保罗科埃略，看到麦卡勒斯和没听说过的作品，就一头钻进去，万马拉不回。我开始发觉，文章能这么写。但也只是在不竭地读着，也堵着，想学着写点什么始终写不下什么，这种沉默好像字母与字母之间的空白。读的东西太多，来不及消化，写的就会很乱，养成坏习惯后就很难再改。我开始刻意追求饱含哲理的句子，渴求在一个句子里面把能表达的芜杂的情感和丰富的意象像杂烩一样炖在一起。那是诗，不是文章。啧啧，最后变成怎么炖都显得腻。太腻了，就喝不下口。而这个时候，正是举步维艰的时期。我已经沉进去太久，功课已经落下太多，散漫的性格也养成了粗心的毛病。面对成绩的下滑，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问我怎么办，我记得我当时想了很久。然后回答说：“那考文学院吧，都走到这里了，就走下去呗。”

人生有两种状态：在夕阳下坐着，披星戴月地做着。决定了就出发，我当时这么说。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坚持到这里，写作也可能为了许多想表达的目的。但总不满意，设想好故事，写着写着就变得不一样了，我无法说清楚这种矛盾来自哪个角落。直到后来一个毕业学长看完我的故事，说太不干净。他用了两个字，是干净。我看到村上春树在《无比芜杂的心绪》里面说：“决定假设走向的，是读者而非作者。所谓故事就是风。当有东西摇曳时，风才为人眼辨认。”这才发现自己太不单纯。芜杂的心绪自然是对的，可作者至少要先对这份心绪非常清醒一点。我们不能为了表达道理去写，道理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我们得学会tell，而不是show。叙述和描写不一样，真正的纯粹的故事里内涵留给读者想象。而作者更像一个裁缝，把假设和构思画到布料上，即使不用自己动手，也能做成精致的衣服。这样的衣服还融入了读者自己对裁剪的理解，更像读者的内心世界。

《东京食尸鬼》里面有句话：我总是在不断地失去失去，却连任性抢回来的勇气都没有。我在这里把那些失去叫做死亡。他们没有生命，却会死亡。成长就是如此，我们失去后，会得到新的。诚然我们会为失去的东西而后悔，可你想过么？没有什么东西会想我们以为的那样死去。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如此美丽，不管他们是醒着还是睡去了。我们无法把这部时光的影片倒播，要是看到自己从老年褪变会胚胎，对于人类来说是悲剧。所以，也没时间后悔了，要是语文老师问我是否重新选择还有9个月呢，我也不再点头。过去就过去，过不去也过去，让它们安好地睡着风平浪静地曾经会更好。

贴吧的号是为了新概念专门重新申请的，本来和id一样，我是无话可讲的。而参加新概念，也有点私心在里面，不单单源于热爱和遇到朋友的强烈心愿，还有自主招生碰运气式的后路。这样讲，可能和前面讲的纯粹大相径庭。毕竟人都带着自私。

现在是零点51分，泡好咖啡坐到笔记本前面，因为空调的缘故，咖啡的热气很快消散了。夏天也快消散了吧，过去就是秋天。我刚这么想，又觉得怎么会呢？夏天明明紧接着一个夏天，这个给我带来好多的夏天，永远也别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