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方舟

第一个人对我说，年幼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小和可爱，后来有了你，我就长大了，从一条爱的河，汇入了另一条爱的海。她是我的妈妈，在高中时期的许多个夏天，我会和妈妈在楼檐边看星星，她的手是夜里的风，妈妈认识许多颗星星，当我们一起昂起头时，夜色就落在我们深深的安静里，每一颗都是一段，妈妈唱她喜欢的歌，我说我许多的愿望，都在同一片亮里和暗里。

去年我会在晚上和妈妈一起散步，她讲的最多的是她的小时候和我的未来，我会问妈妈你年轻时的朋友呢？那些，和你晚上一起赶着看电影的姑娘呢？那个，和你一起经历过许多的爸爸呢？夜里妈妈的表情我看不到，有许多她的事，我不知道。有许多她的事，她不愿意告诉我。我和她一样喜欢这夜里的风，喜欢放的很慢的脚步，妈妈会讲很严肃的姥爷，会讲很有母性的姥姥，在讲到姥姥叫着她的小名时，她也会在这个年纪依旧很天真的笑，就像在这样的秋日里她亲昵地叫我，那语气和声音都暖暖的。

我长大了，更愿意和妈妈说自己的感受了，她呢，也更愿意在我的世界安放她的弱点了，对人生的感悟，对自己和家人的感悟，她都愿意说出来，在那样的气氛里没有对错。

我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都是从结婚之后开始的，旁边一定有着一个或者几个孩子，大家前后有序的站在一幅相框里，我看着，却很难知道妈妈那时的心情，或许她还记着，或许她已经忘了。

妈妈说，那个年代的人都穿花的衬衫，头发都很开，还是姑娘的时候都各不相同的闹腾，许了人之后就都差不多了。我觉得中国的女孩在年轻的时候最好，而外国的女孩是到了一定年龄才最好，其实我有着那样一个期待，妈妈可以在现在的年龄做到让她最满意的事，我有劝她把自己已过的半生都写下来，她也不怎么愿意，有些秘密她可能只想藏在心里，有可能真的如我想的那样，她觉得年轻和有了我们之后，不是在同一辈子里。

有些年没见过妈妈骑自行车了，最靠近的一次记忆是我中暑的时候，那还是个夏天，妈妈戴着帽子，用一截围巾包着我的头，带我去打点滴，我坐在后面没精神的扒在她身上，那样的亲密。记得那一天，我们俩坐在树下吃葡萄，她跟我说了许多的话，让我安心的话，让我开心的话，那天的树下和太阳里都是凉味的风。

妈妈骑自行车的时候也很慢，那样的时候风就更显得大，那时候妈妈还是长发，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要躲着她的头发，就在风里飘啊摇，在风景里飘啊遥，我是个腼腆的孩子，她是个勇敢的妈妈。妈妈剪断头发也有些年了，可能习惯了家长里短的话，也变得不如年轻时那般灵动了，对很多以为觉得特别重要的东西也不那么看重了。

到了初中开始离开家，又渐渐习惯离开家，有了朋友，又渐渐习惯了没有情人，有交了笔友，有了可以经常聊天的人，因为世界变大了，所以显得家就特别小了。

妈妈说，我以后的幸福就是你能幸福了，就像我和朋友说的话，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都是出自真心的话。妈妈没有说过让人为难的话，除了小时候的管教，她再也没有介入过我的人生。到了高中的时候也开始防着妈妈呢，会怕她知道自己太多的事，现在心开阔了，但也还是在坦诚里保留着一分，也知道你所付出的和你所拥有的的确不是一样东西，我是难得的那一个，妈妈也是难得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