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开

憨憨儿

潇湘杯作品征文

茉莉花开

                                                  刘霜蓉

      书桌上,茉莉花散发着股股清香，让燕子猛然想起：自己的生日快到了。这一阵子，忙得晕头转向，把自己的生日忘记得一干二净。幸亏这花开得及时，提醒她该提前向母亲问好，感谢母亲在茉莉花开时节把自己带到人世间，感谢母亲三十年来的百般呵护，万份疼爱，让自己有勇气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拥有一份幸福生活。

燕子自小就体弱多病，孤僻内向，除了妈妈，和谁都没话说。

燕子常听妈妈讲：自己两岁多还吞不下一颗米，当时根本就没条件买牛奶，全靠妈妈喂米汤度命。三岁多了才学会走路，开口说话。隔三差五就要妈妈往医院送，基本上是靠吃药长大的。父亲常年在外，顾不上家，更顾不上她这个病怏怏的姑娘。

爸爸性格孤僻暴躁，古怪得很，在家里冷若冰霜，进进出出板着脸，对谁都没好脸色，燕子怕他就像老鼠怕猫，在父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上学报名，他到学校只给儿子交学费，女儿的呢，他不闻不问，似乎只有个儿子，让见多识广的老师大跌眼镜，感叹不已。燕子的学费就只能靠妈妈再多跑一趟了。

逢年过节，他只给儿子增添衣物，对燕子竟视若无物。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燕子，很自卑，却特别淳朴善良。

初中毕业，在乡镇中学的燕子作为第一届美术特长生走进一中的校门。高三上学期，学校组织特长生到武汉学习，春节时懂事的燕子体谅父母挣钱不容易，坚持要留在武汉打工，没有回家过年。

大年三十，燕子是独自一人在餐馆的厨房里度过的，她外出时被歹人跟踪，差一点遭人糟蹋，幸亏她反应快，躲进狭小的厨房死死顶住门才逃过一劫，可怜燕子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受到极度惊吓之后，燕子噩梦连连，常常从梦中哭醒，一哭就是几个小时，可惜身边没半个亲朋好友，无法诉说心中的苦闷，又不愿意给母亲打长途，宣泄烦恼，只能任凭噩梦缠身，度日如年。

没过几天，她大街上情绪失控，妨碍交通，被警察带到公安局后联系家长，父亲连夜包车从兴山赶到武汉把她领回家。

回家后的燕子，呆坐着啥都不说，不管母亲怎么问，她和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后半夜，她又哭又闹，折腾的一家人守着她坐了一夜，哭了一夜。却无从知道燕子的病因。乖巧懂事的燕子，回家后痴痴呆呆，说话做事都不伶俐了。

听婆母在电话里哭诉燕子的不幸遭遇，我和老公连夜赶回老家。燕子看到我，几乎没认出我这个她最亲近的嫂子。她死死地盯住我好几分钟，才木然地喊了一声“姐姐”，我赶紧拉住她的手，忍不住泪水涟涟。燕子一说话就激动得满脸通红，父亲嫌她话多，一顿呵斥就让燕子不敢多说一句话。我和老公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回家。和老公嘘吁不已，燕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亲呢？太可怜了！

和燕子最贴心的哥哥听说妹妹病了，专程从深圳赶回老家。他给妹妹带回的礼物是一大箱子报刊杂志，MP3，羽毛球拍，绘画材料，希望妹妹在病中依然拥有一份充实的生活。

父亲带她到宜昌去看病，病情稍微好一点，燕子就不吃药了，说自己根本就不是精神病患者，这些药的副作用太大，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痴呆，无论妈妈怎样好言相劝，固执的燕子就是我行我素，说不吃药就硬是不吃药，母亲这个没读过书的农村妇女根本就不知道不按要求服药的严重性，只知道一味疼爱女儿，竟然顺从了燕子，病情因此没有及时得到有效控制，让燕子数次饱受病魔地折磨。

眼看着和燕子同龄的女孩子都成家了，妈妈着急了，托人四处为她打听合适的男朋友。燕子虽然个子不高，却神态安详，皮肤白皙，温柔可爱，学艺术的女孩子很会打扮，是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儿。

可惜妈妈不知道，燕子是个没有完全康复的病人，根本不能禁受情感上的刺激。

她男友是个修理工，一个淳朴善良的小伙子。两个人情投意合，即将跨入婚姻的殿堂。春节期间，在男友家里玩的燕子在临睡前不脱鞋，只是傻笑，起初，男友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她傻笑了很长时间，让男友毛骨悚然，他喊来爸妈，老人一看，心都凉了，好端端的燕子怎么就这样呢？

燕子病情复发，吓坏了男友一家人。送燕子回家的男友责问燕子的母亲，为什么要对他隐瞒燕子的病情？善良的男友没有马上提出分手，怕燕子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半年后慢慢断绝了两人的关系。

这年冬天，燕子又要出门打工，母亲只得为她收拾行李。在她打工的服装店里，单身的老板真心喜欢上了单纯善良的燕子，燕子可能也没提及自己的病情，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男友邀请燕子到家里去玩，燕子欣然前往。没想到，在男方家里，燕子第三次病情复发，吓得男友连夜包车送燕子回家。

他们回到昭君镇已是晚上八点，老公在餐馆里接他们吃饭。看到我们这些亲人，燕子很高兴，也很激动。她絮絮叨叨地说：“我不愿意回老家，家里冷冰冰的，像个冰窖，…”，父亲不耐烦了，“是的，就你话多！”，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燕子拉出来，在另一个房间里慢慢开导燕子。燕子哭着说：“要是我哥和雪松哥哥一样有福气，说到和姐姐一样知书达理的嫂子就好了！”

再一次遭受情感上的重创，燕子好长时间才慢慢走出来。

后来，燕子学过理发，摆过地摊，在美容院里打过工，在餐馆里打过忙。很多人指责燕子一事无成，却没认识到燕子是个精神病患者，病情时好时坏，做什么事都不长久其实是很正常的。

摆地摊期间，燕子把哥哥寄回的8000元钱花光了，落下一堆不值钱的货物。她吃住在幺妈家，善良的幺妈疼她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每天中午给她送饭，晚上总是等她收摊了才忙晚饭。可怜燕子神志不清，顾客问她手套的价格，她竟然说不知道。她自作主张在集镇上租仓库。老公听说了，赶紧和房屋的老板联系，说明情况后，从老板手里拿回了租金。就是这时，她结识了现在的老公，两个人马上谈婚论嫁。

燕子结婚了。她老公是个手艺人，书读得不多，言行举止很随意，和心思细腻的燕子就时时有些小摩擦。虽然老公婚前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燕子的病，可婚后，老公对痴痴呆呆的燕子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在外边有说有笑，一回家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甚至对燕子冷若冰霜，连话都不想和燕子说，备受冷落的燕子更加闷闷不乐。

燕子呢，认为不是得了精神病自己怎么就不会选择这个粗俗的老公，两人的隔阂越来越深，感情越来越淡薄，老公挣的钱不少，可燕子一分都看不到，婚后的衣物都是母亲给钱买的，零花钱也是母亲悄悄给的，这段婚姻就这样勉强维持着。

好几次，听说燕子小两口闹架，不爱搭理燕子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来到她家和女婿交换观点：“燕子是个病人，你们过不下去就离婚。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离婚了，你解脱了，燕子也少怄些气。她的身体禁不起这样折腾。”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三个人都泪流满面。燕子和老公当即立下军令状：以后遇到天大的事，只动嘴不动手！

让婚姻起死回生的是燕子怀孕这个喜讯，将为人父的老公对燕子的态度来了个180 度的大转弯，两人过起了恩恩爱爱的日子。燕子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喜悦中，好开心。

前不久，燕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好消息让家人异常兴奋，老公立马给燕子买了一款新手机。出院后，婆家人对燕子疼爱有加。粗心大意的老公和从前判若两人，常常和燕子聊天，逗她开心。一回家，不是在照顾宝贝儿子就是在洗衣做饭，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一天晚上，老公给燕子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一家农场主，为了方便拴牛，在庄园一棵榆树的树干上箍了一个铁圈。随着榆树的长大，铁圈慢慢地长进了树身里，榆树的表皮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一年，当地发生了一种奇怪的榆树病，方圆几十里开外的榆树全部死亡，唯独那棵箍了铁圈、留下深深伤痕的榆树却存活下来。为什么这棵榆树能幸存下来呢？植物学家对它产生了兴趣，于是组织人员对它进行研究。结果发现，正是那个给它带来伤害的铁圈救了它，是它从锈蚀的铁圈里吸收了大量的铁，所以才对真菌产生免疫力。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美国的一个农场中。这棵树至今仍郁郁葱葱地生长在美国密歇根州比犹拉县附近的那个农场里，充满着生机和活力。

讲完故事，老公意味深长地开导燕子：“不仅是树，人也是如此，伤害有时会成为生命的一道养料，你爸爸嫌弃你，是不对，可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只要我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爸爸他会真心疼爱我们的。”

经历了大灾大难的一对夫妻，小日子一定会像枝头绽放的茉莉花，芬芳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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