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大，无声无息

方舟

孩子读小学的时候，一个学期开学好久，不见女儿要学费，闲话中问及此事，不料，女儿却说，学费已经缴了，是用自己的压岁钱。

我吃了一惊，问她为什么，她说，想替妈妈爸爸分担。

介于感动和幸福之间的感觉，一下把我的心膨胀了，然后有种甜甜的酸楚暗生。那个整天跟在你的身后，赖着你讲故事，说笑话，抱着小食品看电视，树上落个青虫子也会惊叫，在街上拽着你的手指不肯放松的小小女孩长大了？

正在发育的女儿并不仅仅是生理上趋于成熟，身材骨骼的扩大呵，女儿就这样的令我惊奇的，不声不响的潜滋暗生的大了起来。我整天注意季节的变化，注意光阴在自己脸上刻下的痕迹，日日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就在我的目光投注外界的时候，令我陌生的长大了。

我把这种感觉说给朋友听，才知道，原来孩子的成长不像草长花开一样的鲜明，等他（她）某日做出令大人吃惊的举动时，你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孩子与从前并不相同。这样的感觉就如同妇孺皆知的《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小蝌蚪在找妈妈的过程中，伴随它们的是成长，找到了妈妈，它们就褪掉了尾巴，生出与妈妈一样的四条腿。

天下做母亲的经历尽不相同，但做母亲的感受却类似的吧？

想那年，国家地震局在辽西设了个观测点，竟然引起了不知真相的百姓的惊恐，并“有根有据”的把发生地震的日子描绘得十分精确。那一夜，人们弃家露宿街头，那天先生偏巧出差在外。我把女儿放在婴儿车里，为酣眠的女儿驱赶蚊虫，一整夜没有瞌睡。那一夜，白胖的女儿散发奶香的身体，没有半点瑕疵，而我却被蚊虫叮咬得满身“疮痍”。

我一度炫耀自己保护女儿的英勇行为，现在想起来不过是自享自己的爱心。做母亲的爱孩子是天经地义的，那是母亲的责任，母亲是孩子的天生保护神。世界上哪个母亲在她与孩子同时面临危难的时刻，不肯牺牲自己保护孩子呢？我们的母亲不也同样的保护过我们的么？这就是母爱的承接，世世代代就如此了。

曾经看过描写“SOS”村母亲的电视剧，那年轻漂亮的“SOS”村的母亲，为了营救被流氓团伙劫持的大“女儿”，为了保护大“女儿”纯洁，毅然躺在流氓肮脏的床上，任流氓玷污了纯洁的胴体，用自己的身体换回了“女儿”身体的纯洁。那年轻的母亲，只是职业的母亲，她的孩子哪个是她亲生的呢？母亲就是这样的，不学自通的把母爱演绎得生动而实在，母爱的真实里挑不出做作的成分。

想想，女儿何曾不爱自己？想自己头痛脑热的时候，她那胖乎乎的小手端来的清水，在她把喜欢吃的食物分出一份送到自己的碗里，就连她在酣声里搂紧自己的手臂，也是对母亲的无限依恋和信任。

每当我在看书写字的时候，她蹑手蹑脚的进了书房，取了自己的东西悄没无声的离开。在我看电视新闻的时候，她没有任性过与你抢夺遥控器。从前我为什么不把这些理解为她对自己的理解和尊重呢？

我在对孩子的呵护中，霸道而得意的做着母亲，自己理解孩子多少？在对孩子下强迫性指令的时候，又理解孩子多少？了解女儿的朋友告诉我，她从来不要别人的东西，不乱动别人的东西，却乐意帮助别人。一次，在路上，拾到十元钱，为了找失主，足足在原地，在盛夏大大的太阳下面等了一个小时。一个雨天，把伞让给了患感冒的同学，自己却被淋得湿漉漉的。

今天，把这些事情与交学费的事情联系起来，我才知道，女儿原来一直有一个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透明而清亮，那是我们曾经有过的，又无法回归了的世界。

是的呵，孩子在长大，在无声无息的长大，我愿意用无私的母爱陪她走成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