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方舟

曾经漂泊到江南时，和故人不期而遇。她说，在城市生活也挺好的，但就是交不到朋友。来到江南几十年了，但是却没有几个能聊得来的。这不能不算是一个遗憾。而时隔不久，我也对此有所体会了。有时候想想，世界再大，而我们的生活范围也不过就是那么大一点地方，我们互相往来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到哪里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景色不一，空气质量有优劣之分。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和谁在一起。

租客生涯开启，这是生活所迫。再也见不到家乡走到街头一群人寒暄的热闹场景。隔着出租屋锈迹斑斑的窗户，最多只能听到夜市摊上一群喝了酒的小青年傲骄的歇斯底里，还有终日不倦奔波在马路上的车辆鸣笛。而年轻的我，交际圈已经停滞在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年里。毕业后我总是换工作，根本没有熟悉的工作伙伴，现在我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

没耐性成了参加工作后我的标签。我对此供认不讳。但是对于工作我其实没有太多要求。有时候没有要求才最难办。我不需要高工资，不需要很好的工作环境，虽然我实际处很需求这些，但是我都选择忽略掉。物质的忽略就由精神来补偿。我内心有对工作考量的另一个标准，就是不怎么讲道理的感觉而已。但是我要离开一个工作的时候，绝对是伤心欲绝的地步。领导大惑不解，我也很是恨自己有这种感受。

每每夜幕降临，我在出租屋里吃完简易的饭菜，然后一边上网聊天，一边像是战争年代的听风者一样不遗漏窗外任何一种溜进屋子里的声音。那些声音很热闹，但是终究很空虚。网上的聊天也总是冷冷淡淡的，大家都在忙着新交际。不一会儿我就头疼得厉害，流着眼泪在零点以后才睡着。

上高中的时候，睡眠就成了我最大的障碍，那时候压力很大，虽然是倒数的成绩，但是压力依然很大。我总是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失眠。现在我是整晚整晚噩梦连篇，也是相当痛苦。我总是梦见被人追赶，在漫无边界的荒野上，醒后依然能感受到那清晰的绝望。

浑浑噩噩开双眼，习惯性地翻了一下手机。苏岩的祝福短信显示了出来。发送时间是凌晨50分。那一刻想哭的感觉远远大过刚睡醒的迷糊。苏岩与我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不联系了。唯一的交集就是每逢中秋的群发祝福短信。我曾尝试回复她，可是从来没有回信。我也没有勇气去拨通她电话。

从苏岩的短信中，我得知又到了中秋。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只为自己安排了做噩梦前的看月。这次，我好心情为自己做了一盘蛋炒饭。夜幕降临时，以为窗外会因为好多人放假回家会安静好多，谁知热闹如旧。抬头望月时我也感觉一头雾水。天边一弯月，就像孩子微笑时翘起来的小嘴一样，分明在嘲笑我这个不知今夕何年的痴人。翻开手机，显示的日期还是出厂那一年——1999。

无奈，只好出门问了问房东。“今天啊。八月初二啊”“哦”回到房间，我不假思索拨通了苏岩的电话“祝你生日快乐，哈哈……好久不联系了，过得还好吧，一定比我强吧……”我企图一开腔把气氛弄得很愉快，可是对面没有一丝声响。我不再说话。许久，我也不愿挂电话。她终于开口了，说了一句“你在哪里？”我听见那因为哭泣而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