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文：小额信贷行业面临的五大困难和挑战，资金的问题

方舟

中和农信总经理刘冬文

　　和讯银行消息 5月10日，由中和农信、人民大学小微金融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微聚2015第三期—微型金融，聚势普惠”论坛在北京召开，会议主题为“赢在未来，构建普惠金融人才孵化体系”，和讯网对本次论坛进行全程图文报道。中和农信总经理刘冬文在论坛中表示，从2005年改制到现在，一步一步走下来进行的很顺利，对于小额信贷这个行业来讲还是很艰难的。尽管在过去十年时间里发展还不错，但实际上面临的困难和挑战还非常之多：第一个困难是大家不了解，根本谈不上理解，更谈不上支持。第二个困难是社会的政策法律框架体系的支撑问题。第三个困难是人才队伍的问题。第四个挑战是政策、社会理解到位、也有人的话，就是资金的问题。
　　以下为嘉宾发言全文：
　　主持人：我第一次对小微金融特别感兴趣的时候是别人跟我说，小微金融是一般没有被金融覆盖到的人群是两个人群，一个是农民，另外一个我是严重被金融服务不到的群体。刚刚说的是对金融的理解，也请李老师和刘总谈一下他们对小微金融的理解和他们和小微金融的渊源，因为原来都不是做小微金融的，讲一下历史。
　　刘冬文：大家上午好，很高兴来到人大的教室共同探讨一下关于小微金融的话题。大家知道小微金融的可能都知道小微信贷，贝老师也提到还有小额保险，如果按国际惯例来讲，其实还有小额汇兑、小额存款。现在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穷人存款、富人花钱，但是现在穷人连存款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很多地方存款不方便，像村里、乡里存款不方便，而且存款利息很低，老百姓(603883,股吧)只关心存款是否安全。但老百姓除了存款，除了有定期、活期选择之外，还可以理财，买股票等等。过去没有互联网，现在有了互联网之后，这些都是有可能去做的。我们讲互联网+的时候，如果在互联网+农村，市场会很大。
　　我做小微金融不仅仅是因为小微金融可以解决穷人信贷的问题、存款的问题、汇兑和保险的问题，其实能够吸引和打动我做小微金融这个事是小微金融背后的意义，因为小微金融的存在，如果你给予这些贫困人口小微金融之后，给他的不仅仅是钱，给他的是机会、信心、一个平等发展的机会和平台。所有的金融机构，包括贝总过去工作的机构都是嫌贫爱富的，稍微大一点的机构都看不上，一定要特别大的机构才有可能看一眼。实际上很多人都有发展的需要和发展的机会，但机会太小了。真正打动我的是小微金融背后那一层深层的意义。
　　当时我在机关已经干了六七年了，觉得也应该换一换，以我的个性和想法来讲，觉得在机关里也是一条发展路径，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还是被小微信贷这种新型扶贫模式感动了。正好中国扶贫基金会下面有这么一个项目，2002年我就辞去了工职开始做小微信贷这个事。前几年主要是学习、了解，研究小微信贷怎么做，国际上怎么做的，国内怎么做的，我们扶贫基金会怎么做的。研究一圈之后，对我们中国扶贫基金会小额信贷是失望的，咱们一说小额信贷都是国际化，都是孟加拉模式，都是尤努斯的学生，但是我们真正做的时候是跟国外不一样的。到了2005年的时候，也就是三年之后，我们领导想起我当时说的一句话，中国扶贫基金会小额信贷如果这么做的话，肯定死路一条。我离开那两年时间，我们小额信贷不仅没有得到发展，而且出现了很多问题，领导想起我当时的那句话，说干脆你回来把小额信贷做一做。所以我在2005年时再次回到基金会小额信贷部开始承担起小额信贷改制和转型的过程。
　　当时小额信贷仅仅是一个项目，商学院对项目的概念很清楚，项目有项目周期，有项目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但对于小额信贷这个事业一定要作为一个企业来运作，我们当时只是在一个基金会慈善机构的项目部门来做，人员不但更换，其实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发展路径，当时最重要的一点是中国扶贫基金会做这个项目并没有希望这个项目本身能够获取利息去做支撑，都是去进行募捐。我们不仅要筹我们贷款本金，还要筹我们工作经费，给不同人讲不同的故事去养活我们的人员和机构。从2005年改制以后，我们成本一定靠我们贷款利息来覆盖，只有我们这个机构可持续以后，这个业务才能可持续，只有这个业务可持续才能服务更多的农户。我们一定要做成一个在农村地区让贫困农户可获得，让这个机构可持续的小额信贷机构。当时还没有社会企业这个概念，今天可以说它是一个专门为贫困农户解决金融需求的一个社会企业。
　　我个人觉得从2005年改制到现在，一步一步走下来进行的很顺利，相比目前企业发展速度，很多互联网企业、金融企业动辄一年两年就可以干到十亿、二十亿、几百亿的规模，对于小额信贷这个行业来讲还是很艰难的。尽管我们在过去十年时间里发展还不错，但实际上面临的困难和挑战还非常之多。
　　第一个困难是大家不了解，根本谈不上理解，更谈不上支持。因为农民也不理解你，农民觉得你做扶贫贷款为什么要收利息，而且利息这么高。我们年化利率20%。所以农民也不理解。我们的员工也不理解，我们做这个项目也挺难的，跟老百姓也说不清楚，社会也不理解，前两天国家审计署还审计我们，说你们利率太高了，你们属于剥削，要把我们项目停掉。但还好，中央领导还是很认可，给农民贷款、给小微企业贷款利息就是高，因为成本高。所以后来在领导干预之下，基本把我们机构保存下来了，能够继续持续下去。小额信贷进入中国二十年，在全世界发展已经四十年了，但现在依然很多政府官员、社会大众，包括在座很多学生可能也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和接受小额信贷，这是我们面临很大的困惑，就是社会认知。
　　第二个困难是社会的政策法律框架体系的支撑问题，因为大家对这个东西不认可，中国历来对金融方面非常保守、非常滞后，要想在现行框架之内做小额信贷几乎没有可能，我们基本在突破，在边缘方面找一些领导进行特批。
　　第三个困难是人才队伍的问题，中和农信做到现在真正从事金融专业甚至有经济背景、财务背景的人非常少，总部可能有20%-30%左右有专业背景的。两个月之前我们高管团队里没有一个是搞金融的，最近两个月进来有金融背景的，之前是没有的。从我开始，我们高管里有三个是农大的，跟农村有关更多一些。我们很多员工都是半路转型的，基本上没有做过这个。在中国真正做过小微金融的，而且对小微金融理解到位，有实战经验的几乎没有。如果大家讨论农村小微金融、小额信贷的话，全国最顶尖的专家在中和农信。当然从研究层面我不敢说，但是在实践方面我有这个把握。要在实践方面出专家的话，得先去干，不去干永远不知道问题在哪。这几年我们也是在迫切地希望能够做一些行业宣传倡导，包括一些推广，使更多人能理解和了解，更多有识之士加入我们，特别希望有专业背景、有理想、有激情、对农村工作有动力的人加入我们，这也是我们愿意跟贝总、李主任联合起来要做精英工作坊很大的初衷。
　　第四个挑战是政策、社会理解到位、也有人的话，就是资金的问题。过去我们对资金非常迫切、非常难，因为要点钱还得给人家讲半天故事，人家看上眼就给你点，看不上就不理你。现在因为我们商业模式已经形成之后，整个公司体量总资产到了将近24个亿，过去有19年项目经验和积累，逐渐形成一套可持续模式，我们融资渠道比原来丰富得多，所以现在融资稍微可以，如果前面三个问题解决了，特别是我们能力得到提升之后，应该说融资就不是问题。现在资本市场在放开，我们能够获得的资源和渠道也越来越多。
　　主持人：刘总做这件事情本质上的意义你也能感觉到。其实刚开始做工作坊，很多学生被吸引来的点就是互联网金融，大家认为但凡涉及到金融都是待遇非常高，大家选择要不要从事这个行业还是薪资高不高，很实际的考虑，如果薪资不高，社会地位高不高？还有第三样就是个人幸福感。也有可能这件事情刚开始很艰难，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可，但自己是有内生幸福感的，觉得自己能帮到很多人，这一点是值得我们注意到的。三位老师都有从体制内出来的经验，可以讲一讲他们职业选择的一些方向。
　　刘冬文：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我也非常愿意跟大家探讨这些问题。首先有一些概念要搞清楚，关于贷款利息和贷款成本的概念；农户投资一个项目的收益率和能够承受贷款利率的概念。这是两组不同的概念。贷款利率，年化利率20%是完全公开透明的利率。对银行来讲是8%，可能银行会说你买个保险，还要收你的评估费、帐户管理费等各种各样的费用，这是正儿八经有名目收的费用。银行所谓的中间业务收入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收费。如果你要贷10万元，可能还有别的成本。我们现在担心的是道德问题，我们给农民放款要不要利息，第二是他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农民的投资收益和农民贷款支付的利率究竟是什么关系？投资额和贷款额是不对等的，一个项目投资5万元但贷款只有1万元，也就是其他4万元可能是自有资金或不需要成本的，假定你的投资收益按照经济学来算就是20%的话，1万元贷款利率可以承担30%、40%，如果没有1万元贷款给你的话，那4万元就全打了水漂。所以我们给农民算的时候，农民算的是现金投资回报率。按照这种算法，农民普遍平均现金投资回报率大概60%以上，他可能是赚钱的，挣的钱覆盖13%贷款成本，实际上我们说的是13%，年化计算出来是20%，实际1万元交的是1300元，他觉得很合适。农民计算成本和我们课本里计算是不一样的，农民的土地没有成本，乱七八糟的圈舍等都不需要成本，老百姓只要能赚钱就会借。所以这个大家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往往要担心的是道德和经济上来算。
　　中和农信为什么要收这么高的利率？我们成本很高。我们成本有三大块：融资成本，我们资本80%来自于商业银行的批发贷款或到资本市场去融资。我把钱从银行借出来之后再贷给农民，我的利息一定要覆盖这个成本；管理成本，因为我们是劳动密集型和资金密集型的企业，我们全国有2000人左右，管了26万客户，可是我们贷款余额不到23个亿，这样的话单位成本一定很高。我现在发放一笔贷款1000元或100元贷款的话，操作成本，人员差旅费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大概12%、13%左右，但银行连1%都不到，因为它一笔贷款就是几千万、上亿。我们要覆盖掉这些融资成本、操作成本之后，即使年化收益率达到20%还是不赚钱。从我们角度来讲，中和农信每年赚钱，挣的不多，去年放了28亿，挣了1998万。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和农信一定要有盈利能力，如果没有盈利能力的话员工也不跟着我干，因为跟着我干老亏损。另外很金融机构也不会给我钱，因为我给你钱以后本都亏掉了。我一定要向我的员工、投资者、社会证明中和农信有盈利能力，但又不能特别追求高端利润，自我可持续就行了。因为对于中和农信来讲，不以盈利为目的，一定要具有盈利能力，盈利能力和盈利目的是两个概念。我们的目的是要帮助几十万、成千上百万的农民去赚钱，这是我们最终的目的。中和农信又要实现商业可持续，又要去扶贫，对这个事情要有平衡的问题。人民银行副行长提到什么叫普惠金融？他说普惠金融机构就是保本、微利、可持续发展。但对于中和农信来讲，尽管我们目的是公益的，但运作是商业化、市场化运作，市场化和商业化运作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机构的设置、组织架构的设置这些都是商业化、市场化的成熟经验，工资来源不是靠补贴、捐赠机构来维持；人才不是政府给派或谁免费支持，都是通过市场化、商业化机制到社会公开招聘、培养建立起来的，当然我们相应也要给员工福利待遇和一些报酬。
　　实事求是地讲，中和农信工资待遇相当于全行业50%的水平。一般毕业生，不是中和农信中高层管理者，在5万-15万之间，根据你的年限、能力、表现会有不同的差异。我们现在也在调整战略，我们现在在分流，一部分人在北京，在长沙也建立了分中心，想在长沙招一些人，同时也鼓励在北京的一些年轻人到长沙那边去办公，相对来说成本低一些，我们在长沙特别好招人，生活成本也很低。我们现阶段也没有办法完全以高薪、很好的待遇吸引人才，我们更多的是希望一些有理想、有激情、有想法愿意从事农村工作，同时对生活方面没有那么多奢望愿意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其实我本人的体会就是这样，我并不是很有钱，但是我对现在的状态很满足。
　　主持人：现在中和农信肯定也招了一些专业人士，他们真正从事这个行业里的困境在哪里，需要提升什么样的能力？现在这么多在座学科专业背景的学生，要想从事这个行业还需要再补点什么？
　　刘冬文：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补充两点，关于普惠金融这个定义，中国官方定义很含糊，普惠金融、小微金融指的是针对客户的特征，这个客户是底部的，属于微型的客户。在中国以贷款额度来定义是错误的，不是贷款额度小就是小微。如果按额度来讲，工商银行、招商银行(600036,股吧)发信用卡，都是小额的。
　　从小微金融市场来讲也不同，个体工商户、小微企业也属于小微金融，因为他们从传统金融机构也得不到贷款，包括现在有一些大型银行，农行、邮储也在做小微金融。在座各位如果对小微金融感兴趣，也不仅仅说中和农信一家可以选择，有很多家都可以选择，关键是哪个方向。
　　关于人才的需求，感觉我们就是需要一些完全搞实践的人做小微金融，其实真正在中国缺小微金融的人很多，在中国像我们也是凤毛麟角做到一定的规模、做到一定的客户量，其实在国外小微金融已经发展成一个很成熟的行业。比如得有人给我提供一些支撑、研究成果，要有一些研究人员，要专家学者来做研究，在国外有很多小微金融专家，确实是专家。
　　还有一些第三方服务机构，比如第三方评级、审计，在国外很成熟，包括投资基金，在国外专门有投资小微金融机构的社会投资基金，那也是很高大上的。包括国外还有很多做小微金融机构推动力的，比如一些公益平台，实际上大家可以选择的很多。
　　跟大家分享一个案例，一个多月之前，我们新来一个同事加入我们高管团队，他过去一直在外企和民间金融机构干过，很出色，做过很多机构的高级副总裁，但他有一个理想，他说我就想做一个真正做小微金融的机构来操作。他找到我以后，我跟他谈了我的想法，我说你期望待遇是多少？他说没关系，只要能支撑就多干两年，不能支撑就少干两年。他现在降薪来到我们这里工作。他过去年薪100多万，现在降了2/3还多，但是他也很开心。从他到来之后，我也受到很多启发，把他商业机构运行的方法、理念移到我这里，使我豁然开朗，以前很多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一下就解决了。个人也希望有更多专业创新能力、专业背景和这种志向的人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