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文学的关注度逐渐趋于边缘和淡漠,甚至就连四年一度的茅盾文学奖评奖此等“大事件”,也难以让大众的视线为此“高看一眼”。偶有想探虚实者,只见“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5月15日0时00分,中国作家协会官网公布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参评作品,多达252部长篇小说的作品目录,当真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其中,不乏同一作家两部或三部作品参评,难免给人“普遍撒网”之嫌。根据该奖规定,评委先从这252部作品里面选出10部作为提名作品,最终获奖的作品则不超过5部。那么,问题来了:谁将问鼎本届茅盾文学奖? 首先还是谈谈不大可能获奖的作家作品吧。首当其冲的,我以为是刘心武、王安忆、贾平凹和刘醒龙四位。何也?盖因刘氏之《钟鼓楼》、王氏之《长恨歌》、贾氏之《秦腔》以及醒龙之《天行者》,此前已分获第二、五、七、八届茅奖。尽管四者本次参评作品《飘窗》、《天香》、《古炉》和《老生》、《蟠虺》均表现不俗,譬如,《人民文学》杂志认为《飘窗》“分量不亚于他早期的大作品《钟鼓楼》……是一部地气丰沛、思力深沉,性情、感应和生趣都格外丰饶的长篇小说”。其他几部作品更是斩获各类奖项:《天香》位居第四届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首奖;《古炉》曾获首届施耐庵文学奖;《老生》刚刚摘得第十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蟠虺》力擒2014年度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奖。中国文坛历来有轮流坐庄的“排排座”传统,评委们应该不会将选票再次投给他们,否则,让陪练的王蒙、格非、苏童、李锐、韩少功、叶兆言、李佩甫等一众文学“大佬”们,情何以堪啊?!
[二]
曾以《米》、《红粉》、《妻妾成群》等先锋文学作品蜚声海内外的苏童,被媒体视为本届茅奖有力的竞争者之一,我却对此持谨慎态度。苏童的文学成就不可否认,但我以为,其贡献主要体现于中短篇小说,而在长篇小说写作上,苏童始终显得有心无力,他曾不止一次提到长篇写作时的痛苦,至于这种痛苦究竟由何构成,他自己似乎也颇感茫然。而在作家王安忆看来,“苏童的小说里面总是有‘道具’的……这个道具是他所熟悉的,能够给它隐喻的,同时隐喻也不是勉强的。所以去写《碧奴》的时候,我觉得他挺无所抓挠。他创造了‘眼泪’,有点像最初的‘白鹤’、‘核桃树’,这一套又回来”;批评家郜元宝则如此一针见血地概括苏童的整体写作:“他喜欢描写封闭独立的狭小世界,所以文学做得精致美好,一旦世界放大了,就像《河岸》的有些话语,好像外面世界吹进来的风,一下子又明显的不和谐……在美学上,苏童将现实经验拒之门外。苏童就好像奔跑在几个房间里进行写作。”这些评价,无疑是客观且中肯的。 苏童本次参评作品《黄雀记》来说,用他自己的话讲,“这部小说在风格上是‘香椿树街系列’的一个延续,所谓街区生活。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发生的一个错综复杂的青少年强奸案,通过案子三个不同的当事人的视角,组成三段体的结构,背后是这个时代的变迁,或者说是这三个受侮辱与损害的人的命运,写他们后来的成长,和不停的碰撞。”据此,我们大致可以了解《黄雀记》的写作风格、故事构架及其思想品格。批评家程德培曾这样评价苏童:“重视意象和画面的人,处理短篇小说非常容易。把小说拉长变成中长篇的叙事,光靠画面和意象群,我觉得解决不了问题,肯定要借助其他手段”。很显然,以《黄雀记》这样一部作品冲击茅盾文学奖,分量还是稍微有些轻。要命的是,另一位先锋文学代表作家格非的同台角逐,更让苏童面临多重竞争压力,评委们或许不会让两位写作风格类似的作家,出现在同一份获奖名单中。
[三]
20世纪80年代中期即倡导“寻根文学”并以《爸爸爸》、《马桥词典》和《暗示》等文学实绩享誉文坛的重要作家韩少功,亦被媒体所看好,但我认为形势或许并不乐观。 韩少功参评作品《日夜书》采用《史记》“传记”的写作方式,以白马湖茶场的知青生活为背景,通过知青陶小布的视角,讲述了大甲、马涛、郭又军、贺疤子、陆学文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经历及其在新时代的遭遇和思想危机,小说以群像的记录展示了一代人的命运轨迹。当前,历史虚无主义正在不同领域甚嚣尘上,而韩少功的《日夜书》,则通过再现知青的人生历程,“为我们呈现出了这一代人的精神面貌及其在历史中的变化。”《收获》执行主编程永新表示,该作品“描绘了中国当代复杂思想的起源和脉络,细致勾勒同一历史阶段中不同人群的抉择。”故而,某种意义上,这部作品是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有力反拨。 正因如此,《日夜书》获奖的可能性或将大打折扣,这主要源于茅盾文学奖所谓的“主旋律”标准。如何评价“文革”中1700万知青上山下乡及其留下的传奇经历和历史,至今尚无定论。如此看来,《日夜书》想要获奖,断然离不开评委们的骨气与勇气。 此外,在参评目录中,不乏刘庆邦(《黄泥地》)、蒋子丹(《囚界无边》)、严歌苓(《陆犯焉识》、《妈阁是座城》)、裘山山(《河之影》)、范小青(《我的名字叫王村》)、叶广芩(《状元媒》)、高建群(《统万城》)、孙惠芬(《生死十日谈》)、王跃文(《爱历元年》)、关仁山(《日头》)、葛水平(《裸地》)、叶辛(《安江事件》)、海男(《热带时间》)、范稳(《吾血吾土》)、阎真(《活着之上》)、艾伟(《南方》)、何顿(《来生再见》)、宁肯(《三个三重奏》)、墨白(《手的十种语言》)等知名作家的身影,同时出现了徐则臣(《耶路撒冷》)、路内(《花街往事》)、乔叶(《认罪书》)、鲁敏(《六人晚餐》)、邵丽(《我的生存质量》)、颜歌(《我们家》)、笛安(《南方有令秧》)等近年文坛较为活跃的青年作家。 由于本届茅奖已有规定,最终获奖作品不超过5部,所以,上述作家作品“打酱油”的可能性极大,更不用提其他200多部作家作品了。
[四]
下面再谈谈可能获奖的作家作品吧——格非的《江南三部曲》无疑将是本届茅奖的一大看点。作为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崛起的“先锋”作家,格非凭借对小说艺术构成的独特理解和横溢的文学才华,通过叙事技巧和叙事语言的不断探索,传达出对世界、历史与生命的不同看法,从而给传统的文学思想、文学观念形成有力冲击,并为中国当代小说创作提供了大量的个人经验。《江南三部曲》是作者呕心沥血十余年,深入思考并描写一百年来中国社会、历史、知识分子等问题的系列作品,第一部《人面桃花》书写了民国初年的知识分子对精神世界和社会理想的探索;第二部《山河入梦》展示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知识分子的心中梦想和社会实践,第三部《春尽江南》则将笔墨对准了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其中,《人面桃花》曾获第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作为一部中国味道非常浓厚的小说,《人面桃花》具有强大的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文学的诗性力量,格非藉此告诉我们:小说创作在反映时代现实、表达个人经验的同时,还应庚续传统中国的文学经验与精神气度。《江南三部曲》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打捞历史碎片的文学视角,也为我们提供了一条融合传统与现代的写作途径,其繁复与妖娆、精致与典雅、从容与澹定,无不体现出格非“先锋”背后的“传统”面影。这么多年过去,和他差不多先后成名的一批作家已陆续获奖,就算论资排辈,格非也的确够格了。
[五]
成为本届茅奖热门人选的,还有作家金宇澄。其参评作品《繁花》2012年在《收获》杂志甫一连载,即引起文坛轰动,被誉为史上最好的上海小说之一,甚至有论者将其与张爱玲和《红楼梦》相提并论。 2012年,《繁花》获中国小说学会评选的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2013年,获中国图书评论学会评选的中国好书第一名、第十一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以及第一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批评家谢有顺认为“金宇澄的写作缓慢、谦恭,如同一次漫长的等待。他发表于二○一二年度的长篇小说《繁花》,新旧交错,雅俗同体,以后撤和迂回的方式前进,以沪语的软与韧,抵抗话语潮流中的陈词滥调。经由他的讲述,一衣一饭的琐屑,皆有了情致;市井与俗世的庸常,亦隐含着意义;对日常世界的从容还原,更是曲处能直,密处能疏。他的写作,有着话本式的传统面影,骨子里亦贯通、流淌着先锋文学的精神血脉。他把传统资源、方言叙事、现代精神汇聚于一炉,为小说如何讲述中国生活创造了新的典范。” 作为近年文学界潜伏的一匹黑马,金宇澄的《繁花》极有可能获得本届茅奖评委们的青睐而一举成名。
[六]
此外,王蒙的《这边风景》、叶兆言的《驰向黑夜的女人》、李佩甫的《生命册》、李锐的《张马丁的第八天》以及林白的《北去来辞》等作品,亦可算得上近期文学界收获的一批佳作。加之这些作家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业已形成的文学地位及其影响力,斩获茅奖终究也是实至名归。 以上简单分析了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各种可能与不可能,完全代表个人意见,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过,在这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国度,出现任何结果,均是意料之中的事。最终,评委们肯定会说:“该得奖的都得了,不该得奖的一个也没得。”或者:“没有获奖的作品不一定很差,但获奖的作品一定不差”。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国内文学奖频频陷入尴尬境地,“跑奖”现象屡禁不止,圈子化倾向广受诟病,政绩化趋势明显。对当前种种文学弊端,学者陈思和深表忧虑:“今天最重要的是大家在面对文坛的时候缺少真诚;也缺少对艺术的特殊的判断能力,分不出好作品和差作品。” 作为国内最高荣誉奖项之一的茅盾文学奖,如何在评选过程中摆脱上述窘境?让我们拭目以待。作家余华曾说:“一位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因此,我以为无论谁获奖都不再重要,借用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评委谢尔·埃斯普马克5月12日在中国人民大学发表演讲时谈到诺奖唯一标准时所说的:“你他妈必须是个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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