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方舟

读过很多关于送别的诗，也看过一些关于别离的散文，那种心情，那种境界，那种滋味，总是在想象中寻味，好似一种别无来由的强说愁，不曾经历送别，不是达到那样的年纪，不是那样的夜晚，怎会体会送别后的惆怅与落寞。

大大小小的送别也难以数计了。送爸爸，送妈妈，送家婆，送家姐，都要经过乘一小时的公交车抵达车站，买了票之后再送到要坐的车上坐好，然后我才匆匆忙忙地搭车回家，没有多少犹豫，没有多少离愁，有时候是要赶回家给读书的儿子准备午餐，有时候是记挂尚年幼的儿子一个人在家，又不想让晕车的他陪一个来回来难受，几乎每次都是紧赶急赶，把送别当成了一个任务，把送别当成一个给自己安心的理由，没有给自己多余的时间与空隙去感概。

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送走亲人，离别无伤，好似我是一个没心肝的人。我是吗？应该不是。他们在我这儿住得不舒服，回自己家过得自由又舒坦。习惯了家的气味，习惯了家里每一样东西的陈列位置，不必强留，欢送最好。

前年老公过生日，三十六岁，家里客人很多，一直到吃完晚饭还有两桌玩牌的，我和老公都上桌了，两桌不在一个屋里，我这一桌是我们的几个同学。我们这一桌玩到十二点，他们要回家，一个还要回T市，我送他们到楼下，看着他们一个个上车倒车，缓缓驶离停车场，互道珍重再扬长而去。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傻傻的立着，连最起码的“小心一点、慢点开、再见。”都说不出，刚才欢欢喜喜的团聚在一起，转眼已是别离，那样深的夜，刮着凉入骨髓的秋风，依稀听见树叶飕飕而落的呻吟，那样的一人，看着昔日的同学今日的朋友一一离开，绝尘而去，由欢喜沦为无尽的惆怅，由开心沦为深沉的落寞，由欢聚沦为浓浓的失落，双眼模糊起来，掀起内心的一番阵痛。木木地呆了一会儿，赶紧扭转头朝家走去。

从那以后，如果是朋友来家，只要不是长辈，我都只送到门口，或者最多送进电梯就转身进屋，我怕那种离别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很怕很怕。不是我不欢迎家里来客，不是我不高兴客人走，朋友来访我很欣慰，我站在家门口，望着他们离去，身后仍有刚才欢聚的气味未散尽，还有家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从背后涌来，我就不会太难过，一点点的失落只要一转身，一会儿就会被家的温暖包容而消失殆尽。

送别，也需要一份勇气。再依依不舍也要别离。离开的人回头望着孤单的人一点一点地变小，直至消失，也会不忍心，也会一阵心尖的隐痛。送的人站在那里，使劲的挥手，没影了还在挥手，因为实在没有其他的事能做，唯有挥手，希望挥去涌上心头的惆怅、落寞与失落，留给要离开的人一份安心与笑容，让他她开心一点的走，不要太难过。

如果勇气不够，我就悄悄地离开，所有的不好我都带走，即使你怪我不原谅我，我也情愿一个人受着，你有恨的理由才不会太难过，总比送别时要好受一些。

如果你告诉我你要离开而我也不去送你，不是我对你的情不够深，而是我太在乎你而不能看着你离开，怕自己表现得太难堪，拖你的后腿耽误了你，让你多一份坚决，走得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