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征文摄影大赛优秀征文作品赏析

方舟

香南雪北的离愁
贾美娟

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处灯，芭蕉叶上几秋生。

欲哭不成还强笑，讳愁无奈学忘情，误人犹是说聪明。

——清 吴藻 《浣溪沙》


     一卷离骚，十年心事。深夜寂静，我手捧一卷吴藻的《香南雪北词》，静静地品读着。月光迷蒙，慢慢地我仿佛看见梅林旁的小屋里，亮起一盏豆黄的油灯，摇曳不定地晕黄了满室昏黄。她就坐在窗边的书桌旁，执一本《离骚》，只见那斜倚的身子，弱柳似的。时间悄悄地流逝，窗外从斗转星移到天光熹微。渐渐地，我被她的文字和才情折服，为她不如意的人生与爱情而惋惜。
      “逼真《漱玉》遗音，闺阁之千古绝调”，或许是后人对其词的最高褒奖。这位写出《香南雪北词》、《花帘词》的女词人吴藻冰雪聪明，蕙质兰心，本该有一个美好的归宿。然而，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如此的才华灵气，敏感聪慧，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十年心事十处灯”，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在正确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若遇不到的，只能陷在情网中，躲不过那香南雪北的离愁。
          江南草长莺飞，燕儿衔泥筑巢的春天，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周围的寂静，江南吴家迎来了新生命。吴家世代经商，家道殷实。许是父亲对比邻而居的词人厉鹗的仰慕，或是家族想摆脱铜臭之气，吴藻自小便接受了良好全面的闺中教育。加之聪慧异常，及笄之时，已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造诣颇深。自制乐府《乔影》，好评如潮，传遍大江南北。
         少年的生活像一首欢快的歌谣。无忧无虑的姑娘闲暇之时，调素琴，阅诗词，与月儿谈心，与燕儿诉衷肠。我也可从其词“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一词中窥见其少女的天真烂漫与无忧无虑。春去春回，燕回燕去。少年的生活就像一页书笺即将翻去。
        一家有女百家求，加之吴藻风姿绰约，才气纵横，求亲者更是络绎不绝。于是，二十二岁的吴藻被许给了门当户对、家财万贯的黄家。其词中可感到吴藻也许开始时是欣喜的，富有的丈夫一表人才，并对她千依百顺，温柔呵护。并尊重吴藻的兴趣，亲手为她布置书房，营造书香气息。
        时光在吴藻的诗词中渐渐流淌，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想错了，而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欢歌笑语。
         白天，丈夫在外只知翻账本、拨算盘，夜晚，当吴藻把在书房中一心一意编织的闲愁诗句，一句一句读给丈夫听时，丈夫竟是附庸风雅，不解风情。吴藻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眼里有闪过飞鸟般惊掠的落寞。他不懂她，她的一腔风情竟无人解。也许对于才女来说，最害怕的就是无人懂。
         大约在才女吴藻的心里，那美妙的爱情应该是春日携二三知己，踏青赏景。夏日泛舟湖上，误入莲花深处。秋日，手捧一卷《离骚》，焚香烹茗。冬日踏雪寻梅，一壶暖酒慰心头。奈何生活并不是一场风花雪月，它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偶尔向里投入一粒石子，虽然会泛起层层涟漪，但总会归于平静。
         十年后，那位不谙风情的丈夫溘然长逝，吴藻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形单影只，无形的孤独和寂寞始终徘徊在心头。毕竟，丈夫曾深爱过她，万般宠爱，夜半醒来时，还有枕边人的温柔气息萦绕心怀。而现在，却是望断天涯路，也不见丈夫的身影。这时她的词中出现了丈夫的身影，“剪烛西窗少个人”“不上兰舟只待君”，秋雨绵绵，凉意袭来，夜半西窗剪烛，那个给予其温暖的丈夫，即使自己在静静地等他，已不知身在何方。
         彻底地心灰意冷之后，吴藻孑身搬入人迹罕至、无车马喧的南湖僻静处，守着一大片雪白的梅花。虽然只有三十二岁，正是女子柔情似水，娇媚可人的年纪。可其说“欲哭不成还强笑，讳愁无奈学忘情”，也许无奈忘情之后，终其一生，如晚秋的叶上秋霜，将在黎明到来之前化成袅袅雾气散去无痕。“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处灯”，在满怀的心事牵绊中，手捧一卷离骚，不知不觉中流光暗转，时光飞逝，思念的他已不知身在天涯何方。只是在诗词的伴随下和静幽的环境中，心亦俞平静。
        即使亲自整理的《香南雪北词》、《花帘词》传遍大江南北，文人骚客争相传诵，称其为“当代的柳永”。吴藻也只是静静地守着南湖，守着她的“香南雪北庐”，守着屋前的一树树梅花，葬了一身的才华，不再让心高飞。就像窗前那一树梅花，于无声处静悄悄地开放，洁白无瑕，但仍有一缕清幽的香气，弥漫在天地间。
        可我觉得，也许吴藻是幸运的，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一生可倚的男子，他虽然不懂她诗词里的忧伤和离愁，但他宠她爱她，给予其最大的包容与呵护。在那个封建礼教束缚的年代，她可以随意接见或拜访志气相投的男性知己，参加诗文酒会。甚至可以女扮男装，携妓出游，泛舟湖上。这不得不归功于她那开明的丈夫，倾其所有只为心爱的女人可以语笑嫣然。
        也许吴藻又是不幸的，丈夫倾情呵护时，她视而不见；当丈夫离去时，却对其百般思念绕心头。正如几米所说：“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喜欢上你，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却爱上你。”造化弄人，为什么我总跟不上你的脚步？也许，若没有满腹的诗书和过人的才情，他们也许会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她也许会放下清高的心境，尝试着走入丈夫的心里，相伴一生。
         三毛曾说：“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的。”生活也不会只是一场风花雪月，其终究也会归于平淡。也许走到生命的尽头会渐渐醒悟，一生之幸是拥有平凡一生的烟火。爱情也不一定要绚烂如诗，更需要两颗心的理解和包容，温柔呵护。既然上天安排了一场相遇，为何不执起手相伴到老呢？莫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我们亦如此，努力尝试学会呵护一段爱情吧。不要等到失去时才留恋，也许那时即使隐藏在香南山雪北地，也逃不掉那一抹弥漫在心头的离愁。
       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向窗前，我缓缓地合上了《香南雪北词》。我愿跨越岁月曾划过的时空，赶到吴藻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陪她在香南雪北庐中，感受她诗词里的吟唱与爱情里的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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