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你

方舟

『一』

头顶蔚蓝静谧的天空，若隐若现的白云，脚下漫无边际的沙漠，身后韧如丝的蒲草，是整张照片的背景。你站在天地之间，虽然太阳镜遮住你的眼睛，却依然可辨，你目视前方的眼神，如此淡然。整张脸的表情宁静，眉宇间微蹙，清虚温厚之感由然而生。

这是一张立体感很强很逼真的照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硬汉”这个感性的词汇。确实，苍茫的沙漠上，天与地如此得近，你以一棵树的姿态傲立于天地间，那种浑然天成的正气，扑面而来。

沙是软的，草是软的，蓝天白云也是柔软的，于是，我想要捕捉，照片上你的柔和之处，用以衬托这天地间的柔和。

当你站立于这浩瀚的沙漠，仰首蓝得如洗过的天空，触摸那些植于沙漠里，虽已枯黄，却柔韧的蒲草，你的心，是否也软了一下呢？

我想，一定是的。所以，当我第一眼看见这张照片时，我脑海里突现一个词--相宜静好。

蓝天，白云，蒲草，各自成景，却又相互成趣，彰显着自然的相宜静好。

灰色的背包，红色冲锋衣，清澈的神情，诠释着你与自然的相宜静好，有着时光的味道。

你背上的背包，于我看来，好似一个时光的行囊，你这一路走来，行囊里装了一朵花，一粒沙，一袖清风，也装下了一段时光。所以，你可以眉目清爽，与驴友踏上内蒙古，与库伦沙漠清澈相遇。

你告诉我，这张照片，是腿受伤后，硬挺着站直了拍的。就在库伦沙漠，就在这次户外运动，你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可你当时还没意识到那种疼痛所带来的后果，你表情淡然地拍了这张照片。你也没有预料到，因为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你为这次腿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此后，两年里，你不能尽情地户外运动，你被囚禁于城市一隅。

得知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心突地疼了一下。

你说，因为那次受伤，你在家休养，也有了时间更多地接触江山、流年，接触了大量文字，也因此拉开了与流年缱绻一生的序幕。

因为文字，我们得以相识。我承认，在遇见你以前，我对户外运动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这个词汇上。

后来，在你空间看了你大量户外运动拍摄的照片，也听你聊起遭遇的极限挑战，我才能将这个词汇立体起来。

你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多条路，看过千百处风景，也许这山一程水一程的旅行，并不仅仅只能用喜悦来形容。你的户外运动，远离城市的喧嚣，是在通向自己内心的路上，一路上遇见桃花溪水，枫红菊黄，也会遇见悬崖峭壁，险象丛生。

当你在抚顺杨木顶子及腰的大雪里，艰难跋涉，呼气成冰，我不知道你在那一刻，内心是否也会生起恐惧。

当我看这些雪地里的照片时，突然觉得你像一场雪，倾了一座城，定格成一首诗的姿态。

我相信，历经艰险，当你过后回顾，你是欢喜的，半阙时光，半阙人生。

『二』

你适合群处，一如你与驴友走南走北的户外极限运动；你也喜欢独往，一如一个人走进山里。

世间最无情事，无非是时间无岸，流年似水。时间的计量方法，不是额头皱纹的的加深，鬓角白发的增多，而是手心能握住多少。

时间对于都市人来说，似乎只看得见清晨，傍晚，深夜，看不见风景，甚至会模糊自己身在何处。大概源于此，你一个人，一有闲，就往山里跑。

某天，我问你在忙什么，你说，在山里。

我说，一个人爬山？

你发过来一张独行的照片，背景是并不狭窄的山路，照片上的你呈上山的姿势。

怀良辰以孤往，这是我最近读到的句子。一个孤字，会令人联想到孤单。一直觉得能够与人喜悦同路，赏至美风景，才够完美。

但很快我又释然，有些良辰，的确需要一份孤往的勇气，才不负内心的渴盼。

山间的那方清凉地，一个人欣然而至，或徜徉，或驻足，可坐石块上小憩，可忘却尘世间的纷扰。风已载尘，拥一怀山风溪水，最是良辰。

人内心旖旎的风光，一定是一些细小美好的事物。于你来说，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在一处人迹稀少的旷野，与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两两相对，气息相绕；耳机里循环播放一曲轻音，人与自然，与音乐，相宜静好，一个人的良辰，美妙欢喜。

你是一个细腻的人，我始终这样认为。我也固执地相信，即便你每天走相同的那条街，也会看到不同的景，因为你一直做着时间的旅人，即便舟车劳顿于路，奔波劳累于生活，也要在喘息的时间里，寻一片净地，怀良辰而独往。

当我这样想起你的时候，会想到这样一幅画面，山间草绿溪水欢畅，几簇野花随风摇曳，你则在一棵树下席地而坐，眼神淡然清澈，时光在变慢，你的嘴角在上扬，是阳光，也是时光的味道。

『三』

不管是户外运动，抑或深心独往，不可或缺的就是时间。认识你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你把生命里更多的空闲时间留给了旅途，那么你如何顾及家庭呢。

犹记得流年对你的一次访谈，也是提到这个问题：晓得你爱好户外运动，但你想过妻子为你担惊受怕吗？你受伤了，想过妻子和老妈的感受没有？还敢再冒险吗？

你的回答很淡定，你说，你参加户外，经常身临险境。但你从来不跟家里说，老妈和老婆，谁也不知道，以为你只是简单的登山徒步而已。这次膝盖半月板断裂，是在你认为最不可能受伤的沙漠发生的事情，并非险地，只是怪你自己太大意了。户外探险是你的兴趣和爱好，但是以后你会更加小心的。

你的话让很多人动容。犹记得你还有一句话，宁可倒在路上，也不躺在床上，足见你是多么地酷爱极限运动。

在我看来，其实你是一个家庭责任感很强的男人。你有小女，即将大学毕业，你给了女儿宽松的成长氛围，你对她宠爱却不宠溺，放松却不放纵。女儿也与你亲密无间，你们是父女，更是朋友。

对于孩子的教育，你坚持自己的理念。你不会像一般家长那般，对孩子这样那样的苛责，你主张顺其自然，健康快乐成长。你说，孩子考什么样都行，只要健康快乐，人生很长，这只是一个过程。

你的女儿很优秀。由此可见，你的教育理念很可行。

对父母，你极其孝顺。父亲的猝然离世，是你永远无法忘却的痛。甚至父亲去世两年后，你仍然不敢触及有关描写父亲的文字。至今，你都不愿意接受父亲故去的现实。在每个思念父亲的时刻，你伤心于内，痛处望外，泪无藏身之地，父亲入梦，对你来说都是上天极大的眷顾。你将生前对父亲未曾宣之于口的依恋，未曾给与的你长大后的拥抱，不敢寄托于文字，只愿一点一滴记在心里，看流星划过了天际，你知道父亲已经走远，那长长的弧线，是第一缕想念。

对于妻子，你也是几近细腻，你们之间相敬如宾，却也情深缱绻，你们给对方宽松的生活空间，且又相互信任。

有一次，你极其动情地说起妻子，说她是一个非常懂事孝顺的女子。在你父亲生前，她为父亲打洗脚水，甚至亲自为父亲洗脚。这样的情景，即便是听者，也会动容。

曾在照片上见过你的妻子，那是一个非常美丽清秀的女子。还记得那天你和妻子正在外吃火锅，我恰巧有事找你，便在QQ上留言。

你说正在和妻子一起吃饭，随后拍了一张嫂子的照片发了过来。

我一时兴起，要求你拍一张你们的合影发过来。你极其配合，拥着嫂子拍了一张秀恩爱的照片，你们对彼此的爱意尽在眼角眉梢相宜的笑容里。你和妻子伉俪情深，对于你们来说，拥有彼此便是最大的幸福，你们的幸福被时光定格。

你每个周末，都去陪母亲说说话，和她一起吃个饭。你对家人之爱，在心上，在行动，不在言语。

你看似冷面于外，实则情浓于心。你与家人相宜静好，即便是朴素的生活，也成了最柔软的光阴。

而你与家人的情感，浓淡相宜。淡在清喜，淡在包容，淡在一份温暖的相待；浓在不刻意，浓在彼此的心意上。

『四』

写到这里，又不由得忆及我们的那次见面。

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们的见面有着时光的眷顾，也有着时光的匆匆。我更愿意把这场见面当成一场慈悲的会见。于尘世里，你不远千里，与我不期而遇，有着无限柔和的相宜静美。

你从照片里走入我的眼前，你自然从容，一种人生的气韵，低眉自在。

人说，人与山之间，不过是一门的距离，而人与人，也不过是一条小径的距离，承蒙时光眷顾，我们终得见。

你天然有一种“从前慢”之感，清虚温厚，书卷之气。

你不喜别人虚妄的夸赞，低调，只想隐藏在文字背后，做个旁观者。

你冷面于外，却情浓于心。

你仿若从清澈而又神秘的贝加尔湖畔缓缓拂来，春风十里不如你。而我与你的这一场相见，必将形如缓风，走成静香。

如若，此一生，终究一面之缘，再相见，遥遥无期，我愿意站在时光深处，缓缓而行，用并不动人的文字拨动时光的琴弦，一种音符，愿为你奏。

愿意在心中，生一丛绿，我与你，在朴素而珍重的一笔里，温暖相遇。

我不会去刻意思念，能够遇见，心怀感恩，再不能重逢，也要心怀释然。

此刻，手边一杯清茶，嘴角一丝浅笑，窗前晚风，和着老歌，花影淡淡，光影交错里，默念着：祝福。

（原创作者：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