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大学毕业,分到了山东一个小城,在一个子弟中学教书。出身农村,浑身土得掉渣,工资也没多少。缺钱 ,于是,有时候也想找点窍门挣点儿小钱。某一次看到杂志上征集广告语,大奖一万,就颇动心了。那是家衬衫厂家,我最后拟定的广告语,其他词忘了,有个词儿记得清楚,衣衣不舍。
没错,是衣衣不舍,不是依依不舍。我把成语依据谐音给篡改了。当时我很得意,把广告挂号信寄出,对未来寄予了很大希冀。甚至想以这一万元打底儿,买套房子,娶上媳妇儿。结局当然你也想到,钱没挣到,好不容易谈一个女朋友,才三天,因为嫌我傻,拜拜。现在想想,二十几岁的小青年,荒唐,也很有喜感。
改成语是那个时代颇为时髦的活动。电视上经常见到,什么痔在必得啊 ,什么骑乐无穷啊 ,什么天下无霜啊 ,什么衣帽取人啊 ,什么鳖无所求啊 ,现在看简直糟蹋成语,破坏伟大祖国的语言纯洁。可当时,老程为时髦所裹挟,执迷不悟,居然还做起了以改成语谋一世幸福的美梦。
为做广告改成语,这是明明知道故意出错。倒也是一种修辞,如果使用不多,不泛滥,也会有陌生化效应,让人记忆深刻。但如果你改我改大家改,一招鲜,一窝蜂,再有趣的事情也变无趣,甚至有些无聊。至于志在必得,成了痔在必得,别无所求,成了鳖无所求,低级趣味,简直有点儿恶心。
故意整几个错字的现象,网络上也常见。比如老程在同学群里,有时就会整出“墨迹个肾”,意思是赶快点,别磨蹭。磨蹭一词,老程当然会写,但是与相熟的同学侃大山,玩笑一把的意味也许更浓吧。你说,快点儿,只给人以猴急模样,而一“墨迹个肾”,幽默高端上档次。
其实不仅老程如此,很多人也这样做。特别是年轻人,潮语满屏幕飞。很开心,故意错成狠开心,叔叔故意打成蜀黍,悲剧不说悲剧,说杯具。错误都知道,彼此心照不宣,而词汇本身呢,因为故意错用,而陡生了几多附加意义与联想。很新鲜,也是一种乐趣。
生活有时也枯燥。想点办法,让空气里有点快乐,应该也必要。文字也者,交际工具耳,如果能够融洽彼此关系,故意错用一下,有什么大碍?别墅咱就读成别野,酗酒咱就读成凶酒,嬉笑怒骂,插科打诨,生活里,何必时时都一本正经。错用汉字,你大可视作一种幽默。
但凡事有度,错用也如此。如果老用这手段,新鲜感没有了,幽默感也就没有了。如果你的幽默不为人理解,比如幽默不在适当的环境与场合,终于被人视作没文化亦有可能,那自己就得承受“恶果”了。语言文字,其实也不是小事,悠着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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