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的命运

方舟

当文化成为文化它也就不再是文化。

文化是养育一方人的精神涵养，文化是大而化之的宽泛概念，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全部特征。今天，文化似乎空前的繁荣，文化也似乎空前的空虚。

在繁荣的文化现场背后，是各种利益的较量，而经济的驱动无疑为最主要。其实文化只是一个前台的某偶，穿上艳丽的服装，扑上妖冶的铅粉，在一群不知为什么欣赏而欣赏的人面前卖弄自己的风情，在一群人虚伪的认真面前脱下最后一层薄纱。在人们游荡于各个人文景观旅游胜地时，那种审美者的角色，那种浏览的方式，无疑他们不是在感受文化，他们只是想改变一下平日里单调的生活方式，以便可以对别人说自己的生活并不单调，也正是这种对立分离的地位，将他们隔离于所面对的所谓的文化之外，此时学者就成为专家，普通人就成为了游客。

文化现在来看，怎么也不能说与生活有着血肉的联系，看到那些文化载体，以及文化符号，我们的心已经不再感动，不再感到温暖，不是把它当做与自己须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来看待，不是把它当做一个遥远的回忆来回味。套用泰戈尔的一句诗来讲，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我却想不起我曾属于你。

这种文化的剥离感随着对文化的商业开发愈发强烈起来，我们不禁要追问，是谁让我们与自己的祖先失去了联系；是谁让斩断了我们与民族文化的牵扯；又是谁打着国学复兴，文化复兴的口号，号召我们把自己本民族的文化当做一种外在于我们自身的商品去欣赏去把玩；又是谁一面举起文化复兴的口号，一面在拼命地往自己的腰包里捞钱。

种种种种，不能说明我们的文化有复兴的迹象，种种种种只能说明我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埋葬现在头脑里仅存的一些对于古文化的记忆。

08年夏我站在山海关崭新的长城上，抚摸着瓦蓝的新墙砖，看着被压在底层的旧墙基，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泪如雨下，或许期年以后，我们的子孙，会跑在完全仿造的“古长城”上大声的发出“祖国啊，我伟大的母亲！”多么可怜的孩子啊！被我们亲手造就的小丑！

将这种丑态发挥到极致的是曹操墓事件，考古从来只是一门很安静的行业，很少与商业利益挂钩，所以谈不上喧嚣。有的只是在黄山厚土间一镐镐的发掘，有的只是面对疑团时的凝眉深思，有的只是基于学术精神的讨论；从来没有这么令人恶心的口水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如街市叫卖的场景，也从来没有这么演化为人身攻击的所谓的辩论。

中国各地区当下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掘“地下”资源，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吸引来游客，即使吸引不来游客，也足以使自己名声大噪，便可以随便地挖开某位古人的坟墓，便可以随便打断逝者在地下宁静的生活，如果按照清朝法律 “偷坟掘墓者，斩立决”，我们伟大的官员们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套用郭德纲相声里的一句话“够枪毙五分钟的”。

文革时不知是谁高举旗帜大喊“打到孔家店”，不知是谁满世界嚷嚷“推翻孔老二”，不知是谁在推孔子像时那么积极地冲锋陷阵，而如今，举国上下到处是所谓的国学的复兴，周润发甚至更直接指责部分观众不配做中国人，那时的右派分子，现在一个个成了国学大师，那时的红卫兵一个个当上了国学权威，那时的一个个人格侏儒如今也可道貌岸然地捋着山羊胡于电视前抛头露面，并声称自己有很深的造诣。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巴金，除了少部分作家对过去隐隐约约地稍有提及，有多少人肯把自己的头扭过去看一看，去思考一下，反思一下，哪怕仅仅是一下，他们太忙忙着去赚钱，忙着去搞文化阉割。红色旅游火了，古代文化火了，有人潜下心来挨着朝代一代一代地梳理历史，有人围着一本书宁肯白发皓首，惶惶中国，却没有一个人肯睁眼看一下那个时期，作为一个80后我为你们汗颜，如此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与指责我们这代人！一个不会反思的民族，就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

以如此观之，我们现在所谓的文化产业复兴，其实真真正正的只能算作一句空洞的口号而已，只能算作人们吹的一个美丽的泡泡而已。对于中国的文化，我有一个看法，我们一定要对以往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进行批判性思考，进行批判性继承，进行深度的挖掘，而不是让文化成为商品，要知道对于文化一个把玩而不是生活于其中的民族有多么可怜！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符号，是一个民族存在于世界中的历史记忆，是祖先曾经创造我们正在创造的全体，文化不能是一个商品，文化不应该是一个木偶，正如教育的目的除其本身之外没有目的一样，文化在其本身之外也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对自己的民族尚存一丝敬意，对自己的文化尚有一点爱怜，那么请不要拿经济说事儿，请不要拿政治说事儿，更不要拿自己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