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

方舟

晚上，我在品味前些日写的那首诗歌《雨夜》：

“……
　　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
　　我拖着破旧的行囊，
　　踏上一次人生最长的远航。
　　从此便如断线的风筝，
　　在风中飘向了无尽的远方。
　　……”

是的，离开她已经20年了，至今没有任何联系。有点想她，随着记忆清晰起来，或者说很想她。记起她明亮的大眼睛，记起她喜欢唱的那首孟庭苇的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起散步的时候她唱过那首歌，送行的时候她也是唱着那首歌，现在随着记忆衰老，我能记得的青春歌曲就是这一首了，有时和朋友K歌，我唯一能唱的也就是这首歌，朋友们笑我卖萌，我实在不会唱别的，没有忘记这首歌可能是因为我内心深处还记着那个女孩。

我记得分别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家在农村，很穷，没有电话，很难联系。她说没关系：“我家有电话，你知道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吗？我家的电话号码就是**6116（路易十六）！”我想了一想，还真对，好记，而且我记住了，我真的记住的，至今也没有忘记，她好聪明。临别的最后一天，她还向我重复了那个号码，要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记住了。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跟她联系。

直到20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才尝试着联系了那个号码，号码已经加位升级了，我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号码，要么不通要么没有人接，试了很多遍后我放弃了，我似乎也不得不放弃。如果接电话的是她本人，我该怎么解释；如果是她的家人，我怎么介绍自己？我很惭愧，但那隐隐的好奇和思念却无法在内心深处消失。我尝试在网上寻找，找遍各种同学网站，也没发现她的影子。也许她改名了，也许她出国了……后来，我到她学校的网站上去找，仍然没有收获，是啊，都这么多年了，谁还会保存这些资料。偶尔有一天，我发现网上书店里居然有一本她那一届的年级同学通讯录卖，我赶忙打电话过去，卖家查了一下说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名字。我茫然，她怎么会消失了呢？

还记得那个美丽的边境小城是她故乡，我没去过，记得她说过那里很美，她很喜欢那里，毕业后想回那里工作，也许我应该到那里去寻找她的足迹。

可我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去那座城市。我在想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不要寻找，让记忆把一切收藏起来。

当我再听那首歌曲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20年前的一幕：

那是一次临毕业前的一个周末舞会上，她就像一朵轻盈的云，飘到我身边，在婆娑流离的灯光下，我与她翩翩起舞。她舞姿优美，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会说话，分外迷人。

“我很欣赏你！”我说。

她羞涩一笑，“我也很欣赏你！”她礼貌和大方的回答，声音很好听。

……

我剖析过自己，我没有联系她是因为不喜欢她吗？还是太自私？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

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周末，我们在湖边散步，她仍然在轻轻的唱着那首歌，歌声很好听，此时的意境正如歌中，她动情的歌唱，我静静的听，那雨已全然不顾。

远处是一片白桦林，正如诗中所说的白桦林。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她。没有继续交往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我太理智，而这种理智现在想起来就是自私。当时我与这个女孩的交往时间其实很短，从认识到别离，也就3个月时间，我思考过这么短暂的交往，在双方还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感情不可能发展太深；再说我们的家乡天南地北，以后在一座城市工作的可能性比较小；还有，她是独生女，她家庭一定不会愿意让她这么远走的；另外我自己都没有找到工作，我能对她负责吗……当时我确实是想了很多，没有也不敢向她许诺。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

很快我的毕业时间就到了，也是离别的日子。她坚持着要去为我送行，我坚持着不要，她含着眼泪，我说你唱首歌给我听吧，她哽咽了，断断续续的为我唱了那首歌，我很感动，而内心却非常痛苦和纠结。

我捧着她的脸颊，对她说，我很庆幸认识你，相信我们会珍惜这个缘分的……一段长长的沉默和忧伤，那一刻，破碎的心似乎定格了。

“吹啊吹吹落花满地，
　　找不到一丝丝怜惜，
　　飘啊飘飘过千万里，
　　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我无法想象，在我们离别后，她在苦苦的期盼中没有接到我电话后的痛苦和悲伤的情景……

其实毕业后，我曾好多次想打回那个电话，可每次拿起电话，那些“理智”的问题，会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我的思想，直到最后我放弃。

不去想了，那个悲伤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她在忧伤之后心理上也会走过去的。也许今天她有好的工作，她有更美满的家庭，她的孩子成群，她如此幸福的生活；也许她早已忘记了那个忧伤的故事……我能想象她幸福时微笑的样子，还有她银铃般的声音，以及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她会乐观和积极的生活的。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在我有了第二个女儿后，我给她的名字里按上一个“云”字，有太多太多的原因，但其中一条是为怀念这个失去的女孩。

“秋风夹着雨意从远方吹来，
　　将我烦闷的心绪慢慢展开。
　　连绵的雨珠儿密密垂落，
　　轻轻地敲打着寂静的窗台
　　……”

我在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这首诗。

这个雨夜，我注定无法入眠……